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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第1页）

当纸浆晒干时，已经到了初春，草长莺飞，道观坐落于山腰，花团锦簇，周围数里山野都开满灼灼桃花。载浊这几天都在桃花下走来走去，时不时捏一下桃花树干，若有所思。司马致每日都守在一旁，看宣纸一张张诞生。他抬头向山顶望去，偶尔能在桃花掩映中看见载浊的身影，小如芝麻粒。

&ldo;载浊!你在干什么!&rdo;

远远的，载浊声音从山顶传来：&ldo;找根适合的桃木，给你削把剑出来。&rdo;

光阴如细沙一般在指缝间落下，载浊花费两三年的时间，才教会了司马致识字。他细细打磨出一把桃木剑，再教司马致一些拳脚功夫防身。没想到在习武一途上，司马致天赋斐然，几乎不用他教，只需要他演练一次剑法招式，司马致便能牢记在心，不过与载浊圆润如意的剑势不同，司马致的剑中隐隐带着杀气，载浊每次看他舞剑，都心惊肉跳。

他们在道观中居住了五年，可司马致仍旧是十九岁的模样，看起来俨然是个青年，脸上五官犹有稚气。

&ldo;载浊?&rdo;午后艳阳高照，司马致躲在树荫下看书，余光里，午睡的载浊从殿宇里钻出来，大步走向他，&ldo;你醒了?&rdo;

&ldo;你这么喜欢九章算术?&rdo;载浊随口说。

&ldo;嗯。&rdo;司马致笑起来，&ldo;四书五经，我读起来就觉得脑袋疼。&rdo;

载浊在他身边盘腿坐下，无奈地敲他脑袋：&ldo;你呀。&rdo;

这几年过去，载浊也在观察司马致，他不是不知道司马致来历不明，可看到他的笑容，似乎那些担忧也无足挂齿。司马致身边那只阳离鸟，通身金羽，与艳阳同辉，尾羽、翎毛都有火焰燃烧，还有五年前的那棵桂树‐‐他隐隐意识到，那棵桂树与司马致似乎有所牵连。他低头看着司马致手中那本手抄的《九章算术》，这本九章算术，就是用桂花枝造的纸写成。

&ldo;载浊，你在想什么?&rdo;司马致好奇地看来。

载浊摇头：&ldo;没什么。&rdo;

司马致疑惑，却也不继续追问。五年时间，他外表虽没有太大变化，性格却沉稳许多，再也不像最开始时那样痴缠。

&ldo;阿致，你想出去看看吗?&rdo;

&ldo;出去?&rdo;司马致合上书，&ldo;你想让我离开坐忘观?&rdo;

&ldo;你总要出去走走，不是吗?&rdo;

&ldo;你和我一起，我就出去。&rdo;

载浊断然拒绝，说：&ldo;不，就你一人，我不会陪你离开。&rdo;

&ldo;为什么?&rdo;

&ldo;我已不惑之年，说不定再过几年就会驾鹤西去，&rdo;载浊语重心长道，&ldo;你就让我在坐忘观好好颐养天年，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rdo;

司马致陡然冷起脸，抬手捂住载浊的嘴：&ldo;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会活很久很久。&rdo;

载浊哭笑不得：&ldo;忘记我曾给你说过，天式纵横，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况且……&rdo;他垂下眼帘，&ldo;我身体撑不了那么久。&rdo;

载浊伸手将司马致耳边的乱发抚平，他原本的声音低沉冷淡，不辨喜怒，可现在的话却极为温柔，像山巅的雪融为春水：&ldo;你还年轻，不能困在道观一辈子，这里过去曾是个繁华的小镇，现在却已经荒无人烟。&rdo;

&ldo;哦。&rdo;司马致硬邦邦地回答，拒绝与载浊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载浊苦笑：&ldo;六百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争，那场战争屠杀了周遭所有居民，国君不作为，将军困守山坳，最后只能以身殉国，葬身于此，尸骨都只能草草掩埋，看见那条江了吗?&rdo;他指向坐忘观山下那条浪花翻滚的江河，&ldo;将军死后，百姓遭屠，河道都被尸体填满，江水都变成血红。&rdo;

&ldo;当年天师在这里修筑坐忘观，就是看上这里充盈的煞气与血气，&rdo;载浊低声叹息，&ldo;这里又繁华过一段时间，等天师逝世，他麾下徒弟们也走的走，散的散，这座道观就又荒芜了。&rdo;

&ldo;那载浊，你又为什么来这里?&rdo;司马致说。

载浊望着朗朗晴空，茫然道：&ldo;我十岁时，偶然从家中长辈口中听说这里，从那时起我就想来这里，&rdo;他看着掌心的纹路，&ldo;我好像在这里落下了什么东西，可一直找不到。&rdo;

&ldo;但是捡到你之后，我都好久没想起过这件事，&rdo;载浊忽的一笑，&ldo;可能你就是我落下的东西也说不定。&rdo;

司马致一愣，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抓住载浊的手腕，咽了口唾沫，说：&ldo;载浊。&rdo;

&ldo;怎么?&rdo;

&ldo;我……我其实记得一些我从哪里来……&rdo;他艰涩道，神情难过，&ldo;你捡到我时，我一身缟素，你还打趣我说，我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样。&rdo;

他看着载浊漆黑的眼眸：&ldo;你其实说对了，我就是从坟墓里爬出来，所以才会一身缟素，而我的坟墓，就在那棵桂树下。&rdo;

……

路易醒来时，白虎就卧在他身边打盹，脑袋搁在厚实的爪子上，满身金色的桂花。

他恍如隔世，怔怔地凝视面前那汪宁静的湖水，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他说：&ldo;猫先生。&rdo;

白虎抬起头：&ldo;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