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臣转过身,说了两个字,秦宗宝点点头,对司机道:“李叔,走吧。”
站在医院门口,望着眼前黑黝黝的一丛小树,顾景臣仰头看了看八楼病房的方向,确定周围没了人,他才“喂”了一声,半晌听里面的女孩道:“半夜来接我,想办法和我单独呆在一起。”
她的话几乎就是命令,她似乎不再担心他会拒绝,理所当然地指使着他。
还没过十二点,顾景臣出现在病房,秦家的仆人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晕倒了。
随后一辆车载着简宁去了郊外,在无人的旷野上,燃起了一道“篝火”——用纸叠起来的冥币,元宝,鞋子,总之各种各样烧给死人的玩意儿,将“篝火”变得更大更火红,火光映红了“莫苒”的那张脸,她麻木地将那些玩意儿丢进火里。
今夜,是简母沈佩佩的七七。
起初,简宁只是沉默地烧着那些纸钱,没有说一句话,顾景臣蹲在她的身后,默默无言地帮她将一叠叠的冥币拆开,以便烧得更快更省力。
简宁的眼泪不再流,反而笑得灿然,对着火光道:“妈,对不起没能回s市陪你,好在天堂是一样的,在哪里你都可以感受到。今夜过后,请您好好安息,一切都会过去,别再担心。”
过了很久,要烧的东西烧完了,“篝火”渐渐变小,天却忽然下起雨来,初夏的c市喜怒无常,风雨交加中,顾景臣抱起简宁走回了停在大路的车上。
用毛巾替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顾景臣的表现像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简宁直视着他的脸,享受着他的伺候,柔软的毛巾和依旧不太习惯温柔的手,一次一次地擦过她的脸颊,她看到水珠顺着他的鼻尖和眼角流下来。
简宁的手伸出去,随意地将他脸上的水珠擦掉,她的手却忽然被顾景臣一把握住,他低头很认真地对她说道:“简宁,听我说,别做傻事,如果你想做,我陪你,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他早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来做事,无畏无惧,可她的对手如此强大,她不会有任何胜算。
“你指的是我要嫁给白夜行?”简宁仍旧带着笑,没等顾景臣说话,简宁点头道:“好啊,我的计划就是嫁给白夜行,你帮我得到他的心,可以吗?不管怎么看,我的消息都不会比顾四少的灵通,有了四少的帮忙,我才能万无一失。”
顾景臣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低头吻住她的唇,像是对待最亲密的爱人,简宁任由他吻,不回应不抗拒,直到彼此气喘吁吁,才听到他在她耳边道:“好,我帮你得到他的心,帮你顺利嫁给他。”
简宁眉头微皱有点意外,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事先申明,既然你要帮我,那就别怪我不择手段冷血无情,都是你自找的。”
顾景臣没有说话,像是默认,简宁低头看去,只看到他的肩膀,他仍旧紧紧地抱着她。
简宁忽然也沉默下来,刚淋过雨的身体冰冷,外面雨声哗哗,雨点不断砸在车窗上,远处是万家灯火,此刻的无尽黑暗中,竟只有你我可以互相取暖。
……
白夜行是三天后返回c市的,彼时简宁已经从医院回了秦家,他大大方方地杀过去,径直上了二楼,拧开简宁的房门,走过去和她说话:“小可爱,你猜猜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简宁正坐在窗边看书,侧身对着白夜行,在他走近要搂住她的肩膀时,她忽然站起身来,右手握着的一把枪抵住了白夜行的太阳穴,也因此隔开了彼此的距离。
冰冷的枪口令白夜行唇边的笑容定住,他的眼睛斜看向握着枪的简宁,脸上却没有任何害怕的神色,隔了大约三秒,他重新笑起来:“小可爱,你真顽皮。”
“下次进我的房间记得敲门。”简宁刚将枪移开,手腕却被一把捏住了,白夜行将她扣在怀里,三秒钟将那支枪拆了个干净,零部件接二连三落地,这得是对枪支构造异常了解,玩惯了枪的人才做得到的,白夜行这种技能绝不比顾景臣差。
随后,白夜行好整以暇地看着简宁,那双鹰眸里满是得意:“小可爱,我当然知道你可以弄到真枪实弹,可在我的面前玩枪和玩f1赛车一样都是死路。不,玩枪死得更快,要知道我还没学会吃饭就学会开枪了。”
他绝对不是自吹自擂,他的自高自大有据可循,用这种口吻也纯粹是为了吓唬她。
然而,简宁不是吓大的,她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看来顾景臣说的都是真的,白家的确与黑道土匪无异,身为白家的少主人,白夜行理所当然种种素质过硬。
因此,简宁直直望进白夜行的眼里,一点害怕也没有,乌黑的双眸水汪汪的,漾着天真和挑衅:“赛车输给了你,那是我技不如人,敢和我比实弹射击吗?”
白夜行的眼里都是笑,唇角却满是不屑:“宝贝,相信我,赛车你玩了个脑震荡,实弹射击你会把自己的脑袋打穿的,我可不要娶一个脑浆都漏完了的女人。”
他说话不嫌恶心,简宁也不怕恐吓:“我奶奶和伯父说了,我们俩的婚事虽然是指腹为婚,可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又不是旧社会,讲究的是自由恋爱。你赛车场上卑鄙地骗我,这次如果我在射击场上赢了你,你就不准再打我的主意!”
白夜行一脸不可思议地摸上她的额头:“啧啧,小可爱,你是不是已经傻了,还敢跟老子下战书?”
见她眼神倔强,没有往回退缩的意思,白夜行的情绪被挑起来了,满腔热血沸腾,他眯起了眼睛道:“好,小宝贝,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老子会让你心服口服的!走,去射击场!现在就去!”
简宁放下手里的书,也不再管散落一地的枪的零部件,被白夜行半拖半抱着下了楼,碰巧秦昱鸣准备出门,见白夜行如此不守规矩,十分不高兴道:“去哪?”
简宁忙乖乖站直了,道:“伯……伯父,我和他出去一下。”
白夜行最不喜欢被人追问,无论是不是长辈,他横行霸道惯了,就喜欢随心所欲,所以,在看到简宁这副表情时,他自然而然捏了一下她的手,对秦昱鸣道:“大伯父,我要带我老婆出去兜兜风。”
“不行,苒苒的头才受过伤,留在家里休息,上次已经够凶险的了。”秦昱鸣下了命令,还对上一次赛车场上出的事耿耿于怀。
秦采薇这时候也从二楼下来,看样子也是要出门,见状,理了理帽檐,去玄关处换鞋,开口道:“爸爸,人家手牵着手要出去,你说得越多反而越坏,她已经满十八岁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你还是不要阻止她了,否则她该在心里埋怨你多管闲事了。”
“胡说!”秦昱鸣怒斥道,“她是秦家的小女儿,是你的妹妹,哪怕她已经满十八岁,在我的眼里也还是小孩子!是小孩子我就要管!”
简宁看到秦采薇的脸“刷”的一下僵了,别人不知道秦家的这点龌龊事,难道秦采薇还不知道吗?自取其辱何必呢?
简宁看了一眼白夜行,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秦采薇,她的手故意收紧,白夜行随即转头看向她,她盯着他,以眼神示意。
白夜行于是换了个口吻,道:“大伯父,就算我老婆还小,我已经三十了,熟得不得了,还没有分寸吗?秦家的小姐是要嫁进我白家做少夫人的,有大伯父在,我还敢乱来?未免把我们白家想得太像豺狼虎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