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德良有口,感恩心自知。
永宜福履绥,为歌樛木诗。
无何,颖生又当秋试,临行之日,琰赋诗为送曰:
秋风江上正槐黄,为唱骊歌一送郎。
云路已通鹏举翩,月轮有意桂输香。
才高自合朱衣点,名重应从紫禁扬。
今夜兰桡何处泊,莫将离别怨凄凉。
碧桃诗曰:
直上青云在此行,芙蓉夹岸晓江清。
风毛共羡承先泽,虎榜谁言属老成。
二水遥从帆影合,六街应骤马蹄轻。
须知温饱非君志,岂止文章重一生。
颖生临别,琰复握手叮咛曰:“君已三冬足用,奚患功名不遂。唯是桃叶之下,慎勿再致淹留。”
颖生笑曰:“一之为甚,其可再乎!但渠临蓐在迩,卿宜善视之。”遂于是早与社友黄洵,买舟偕往。及试后,仍又下第。
颖生自以久负盛名,而屡试坎坷,心殊怏怏,将欲束装。忽见苍头以琰手书带至,拆而视之,其书云:
一别兼旬,相思若岁,犹幸碧梧未老,红藕余香。虽则冷澹秋容,不废临风笑语。而婵娟三五,正子文战时也。想已藻夺烟云,词流三峡,锦标在望,鹗荐堪期。妾心缕缕,时逐梦中,绕遍凤凰山下月矣!兹于既望之夕,妹已获举一男。虽非天上麒麟,试啼已知英物,专使报喜,用慰幽怀。并候捷音,以舒遐瞩。
颖生看毕,抚髀而叹曰:“岂所谓下第一身轻,有子万事足耶!”即与黄洵相约同归。
自此颖生志益磊落,日与二姝分题课咏。凡遇牢骚不平之气,靡不托之于诗。
捻指间,其子已年六岁。即延黄洵为西席,名曰小眉。其年秋试,颖生复遭摈斥。及检落卷,头场、二场,具已批取中式,唯第三策中错写二字,不觉捧卷号泣,郁郁成病,至家三日而殂。琰与碧桃守丧成服,哀毁骨立,为辞以哭之曰:
嗟嗟夫子兮工文章,睥睨一世兮孰可方。
故为偃蹇兮志不就,岁在龙蛇兮竟夭亡!
寿不及回兮天茫茫,想音容兮空轩昂。
招尔魂兮奠一觞,猿啼鹤唳兮凄我肠。
魂归来兮何处?徒掩泪兮彷徨!
颖生殁时,年甫三十一岁,故云寿不及回。碧桃亦挽以绝句二章曰:
纵横诗酒十余年,文似相如气浩然。
未得成名身便死,令人不敢怨旻天。
其二
菊老桐枯值暮秋,人间夜室两悠悠。
最怜野鸟知人意,也向西风叫不休。
一夕疏雨敲窗,凄风剪竹,琰与碧桃挑灯对坐,含泣而言曰:“苏郎既殁,犹幸尔我相依。但守制存孤,我宜尽节,尔虽有子,岂可耽误青年!所虑尔去之后,使我益增凄楚矣!是以辗转思维,莫知为计。未卜子心,可能与我相依为命否?”
碧桃掩面唏嘘,垂泪而对曰:“妾虽侧室之微,颇知事夫之义。况蒙垂恩抬举,没齿难忘,而效节终身,妾之分也。若以郎死而弃孤再嫁,是乃禽兽不如,岂复有人心者乎!”琰拭泪而抚其背曰:“我固知汝无异心也。”
又一日,延僧超荐,启建水陆道场。将至亭午,琰与碧桃步出中堂礼佛,而为黄洵窃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