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睡糊涂了,梦中的豆腐香还残留在呼吸中,苍碧奄奄地转身,只见座位边放着白饭好菜,最大的一盘赫然是油香豆腐,盘上还放着个锃亮的银勺‐‐原来不是幻觉。
苍碧大喜过望,顿时脑袋被撞了个包也没什么大不了,抄起勺子,一阵猛铲,三下五除二就把大餐消灭干净,意犹未尽地舔干净嘴角香油,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下了。
掀开车帘,无名不在架座上,苍碧走下马车,环视周围,他身处一座破败村落的村口,不远处一条将断不断的小溪哗哗流过,无名正蹲在溪边,往水壶里灌水。
&ldo;师父,那豆腐……&rdo;苍碧走到溪边,低头一看,清澈的溪水中映照着自己的脸,登时惊得瞪大了眼,&ldo;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变这样了!&rdo;
水中的涟漪将倒映晕得不成样子,然而那张扭曲的脸庞一侧,一大块狰狞可怖的疮疤却异常清晰,苍碧抚上疮疤的位置,眼泪倏地流了下来。
他身为妖,却不知原型为何物,也没有妖力,要不是这张绝美无俦的脸,连苍碧都要怀疑自己的身份,这样一个无能的自己,能在魑魅魍魉横行的逍遥界混得风生水起,仰仗的是谁,他清楚得很,然而现下,他自以为该是最大筹码的脸,却没了……
&ldo;你……&rdo;无名一时间竟慌了神,把水壶随手一扔,掰过苍碧的脸,&ldo;怎么哭了?&rdo;
&ldo;那么丑,连云肯定不要我了。&rdo;苍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花了脸,完全没在意泪水流到疮疤上,令凹凸不平的边沿翘了起来。
无名鞠了一掌水,小心地替苍碧抹脸:&ldo;不丑,怎么会不要你,都是假的。&rdo;
&ldo;你又不是连云,你怎么知道,他为了祭天,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rdo;苍碧把这些年没处发的怨气,一股脑全喷了出来,也不管眼前这个狠心的师父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了,&ldo;我那么喜欢他,他一点表示也没有,还要杀我。&rdo;
无名手顿了顿,好不容易把苍碧的脸抹干净:&ldo;你再看看,那是我早上给你易的容,都没了,还是原来那张美人脸。&rdo;
&ldo;嗯?&rdo;苍碧空了的脑袋终于缓慢地吸收了无名的话,慢吞吞的照向溪水,倒映中自己的脸庞果然还是原先的无暇,&ldo;假的?&rdo;
&ldo;假的。&rdo;无名起身,兀自向马车走去,头也不回道,&ldo;若是有人喜欢你,定不会因为容貌而弃你。&rdo;
&ldo;那连云弃我,只是因从未喜欢过我。&rdo;苍碧喃喃地念着,&ldo;他不喜我,那我要这张绝色容颜有何用。&rdo;
无名倏地从马车上跃下,三两步踱至连云跟前,牵起如玉的手掌,留个苍碧一个背影:&ldo;你怎知他弃你,纵使他一时伤了你,你又怎知他是弃你。&rdo;
&ldo;他没有弃我?&rdo;苍碧丢了魂似的,被一路拎赶到马车上,等待一个判决般,渴求地问道。
无名墨黑的眼瞳深不见底,郑重地回道:&ldo;没有。&rdo;
苍碧长出一口气,仿佛勒了他颈项许久的白绫终于松了,却觉得不对,无名根本不认识连云,刚才说这么多不都是在胡诌:&ldo;师父,你怎么知道……&rdo;
&ldo;我不知道。&rdo;无名又挂上生人勿近的狠戾表情,&ldo;你再整些有的没的事出来,我要你命。&rdo;
在心中蓦地成型的猜想,立时被眼前的人打散,连云那张冰霜似的脸,封冻了上万年似的波澜不兴,怎么会是眼前成天撂狠话的人呢……
不过这表面凶狠的师父,竟然买了豆腐给他吃,显然并不坏。
苍碧侧头看着注视前方的无名半晌,心念一动,缓缓将唇凑了上去。
第36章复仇刺客与失忆王爷十二
无名头也没转,一掌挡住苍碧的唇:&ldo;又不要命了。&rdo;
&ldo;命还是要的……&rdo;苍碧只得作罢,当初的推测果然不错,要亲到他,比亲到蠢书生难多了。
无名收回手,摩挲着手掌,似是在回味方才的触感,在乱麻般的心境中,将马车驶入了村落。
这是一座足有四五百户的大村落,个中状况却远没有人数兴盛,破旧的瓦楞摇摇欲坠挂在屋顶上,活着泥的砖墙时不时缺了一块,只能让一辆马车堪堪通过的石板道坑坑洼洼,放眼望去,整个村子竟瞧不见一间完好的屋子,也不知多久没修整了。
&ldo;去年秋天闹了蝗灾,这一片几个村落颗粒无收,朝廷拨下的赈灾粮也不知最终落在了谁手里。&rdo;无名将马车停在一间屋前,&ldo;村里人就靠地里的收成过日子,好在今年的作物长势不错,没有意外的话,再过一个月,就熬出头了。&rdo;
苍碧终于明白了无名的来意:&ldo;你是给村里人送粮食衣物来的?&rdo;
无名不置可否,敲响了村长家的门,村长一看来的是之前送了两次粮食的大善人,连连躬身道谢,再听说又是来送东西的之后,更是差点都要磕头感激,苍碧连忙扶住老村长,也不知村人知晓这钱财是偷盗来的,会做何感想。
不过多时,帮着搬运、分发的村人就赶了过来,在无名的指示下,搬下一部分,知道隔壁几个村也等着救济,一点都不多拿东西。
孩子们见难得来了村外人,也围了上来,一个小男孩蹬蹬蹬跑到无名身边,抱住他一条腿,抬头唤着:&ldo;狼哥哥,你总算来了,你教我那几招我都学会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