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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第1页）

爰爰所谓的美人香，小半来自苍碧本身，贴得近了自然闻得到，而能让他们数里外都能分辨出来的，却是经由苍碧不能控制妥当的妖力放大而来，现下他妖力尽失，纵使爰爰闻得把鼻子缩进嘴里，也探不出半缕幽香。

&ldo;苍碧相公，咱们去哪找?&rdo;城旌问。

连云按着胸口，一双黑瞳仿佛要渗出墨来，紧紧盯着前路，脚下疾行，刚从幽冥界上来，经受了妖力暴涨，紧接着化蛟在曼珠沙华海细细密密地寻了许久，仅存不多的妖力彻底告馨，他只能一边奔走，一边以不稳的心绪调整因寻不到苍碧而乱作一团的内息。

&ldo;连云阁。&rdo;他沉沉开口，三人已到了阁下。

大门的新禁制也不知是谁设下的，连云打不开，只能提气一跃，直奔观雪楼，推开窗扇翻了进去。

妆台前，一截皱巴巴的发带漏了条丝，不安不稳地躺着，油香豆腐除了保鲜的术法，缺了个角，泛出一股淡淡的酸味，混在香油里的部分，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白衣。

满室的浅色丝绦染得房里冷冰冰的，连云从来不知道，这间屋子原来也有那么安静的时候，没有清越的嗓音吟唱阿谀奉承的大话，没有品味嫩豆腐的砸吧嘴声，没有广袖飘逸的衣摆曳地沙沙，安静得把渺茫的希冀抹杀。

&ldo;苍碧美人!&rdo;城旌与爰爰进不来，在楼下叫唤。

连云恍若未闻，亲自取下的名讳寓意着天，他的天还在，却不知去了何方，兴许再无法相见，就如那真正的九天般，无法企及。

他拧起的眉宇忽的散了，清理了馊豆腐，展平发带，回自己房中重新拿了盘新鲜的豆腐放在妆台上，解了保鲜术法，清淡的豆腐味溢散。

若是苍碧来了，定不会错过……

连云表情淡得只剩肃然，焦躁、懊恼、气愤全部融进一个罩着绝望却透露出一丝白光的无底洞中。

他在苍碧床榻上盘腿坐下，调息了一刻钟，妖力恢复些许，跃出窗口腾空化蛟，向西方飞去。

界守阁中，长空正对着解不开的棋局气得牙痒痒，好不容易理出一点头绪，却被唤声扰得烟消云散。

&ldo;逍遥。&rdo;连云门也不敲，闯入阁中，直上三楼，看到敞开的门前横着条手臂的粗的金索，就知道里头不速之客还在，眉一敛，扭头要走。

&ldo;慢着。&rdo;长空微微抬起下颔，一副蔑视人的模样。

逍遥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用捆龙索缚住了屋子，长空出不去，连云明明看出了这一点，还是停下脚步，以背对门道：&ldo;何事?&rdo;

&ldo;进来。&rdo;长空执着一枚白子，一下下敲棋盘。

连云定定站着，叩叩声回荡在阁中。

&ldo;进来!&rdo;长空重重按下白子。

连云转身，步履艰难，到底还是进去了，没话找话般道：&ldo;逍遥何时归来?&rdo;

&ldo;我怎么知道。&rdo;长空白了连云一眼，&ldo;幽冥界是个好地方，一个个都赶着往里面闯，冥神绿衣袅娜多姿，他没准乐不思蜀了。&rdo;

这一路无风无波，连云多少也猜到背后有逍遥相助，这些忙，逍遥从来帮得万无一失，只是面前这一个，逍遥能困他一时，难道还能困一世。

&ldo;苍碧已成凡狐。&rdo;连云道，&ldo;望你莫在为难他。&rdo;

&ldo;你不该盼我好好为难他?如此便可顺着我的行迹，找着你心里的妖孽。&rdo;长空遥指连云心口。

&ldo;他是妖非孽。&rdo;连云字字掷地有声，沉稳得仿佛将话音种在冷硬的地面，&ldo;苍碧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两千年前，我受死劫几乎魂飞魄散，救我的是他，我重伤挫败被欲念蒙了心，挽回我的是他，我魂魄有损难以复原，为我闯入万千荆棘的是他。你放逐他数世，难道不曾观望，一介凡人的他又是如何?他不聪明，甚至天真到愚笨，却从来不会放弃任何生灵。你身为神祇，高坐九天，纵览凡事，为何不辨是非，硬要置他莫须有之罪。&rdo;

&ldo;住嘴!我身为神祇，你一介妖蛟，怎有资格置喙我的抉择!&rdo;长空指尖施力，手中棋子登时一声脆响，碎成两半。

连云：&ldo;你的抉择，就是擅杀凡间善者?天可允?逍遥可允?&rdo;

&ldo;我所作所为，何须逍遥来允!&rdo;长空猝然起身，高束的长辫随着动作甩动，似是意识到失态，他顿了顿，眼神往窗外一瞥，再次看向连云时，已镇定下不少，&ldo;你待如何?无烟已入凡事，就如烟尘汇入云岚，再也寻不见了。&rdo;

连云岿然而立的身躯仿佛一株万年不倾的古树：&ldo;只要我寻，如何寻不见。百年、千年、万年，只要他在，生生世世，不管是轮回为数十载一生的凡人，亦或不知晦朔的朝菌，我都会寻下去。&rdo;

&ldo;愚蠢至极。&rdo;长空一哂，重新落座，执起一枚黑子。

连云不欲与他纠缠这些没营养的，转身欲走，长空摆弄棋子的手一顿，似乎看见了什么，瞳孔缩了缩：&ldo;你服禁药?&rdo;

&ldo;与你无关。&rdo;连云不以为意。

众生不论人妖魔怪，只要是活物，都有飞升的一线生机，虽然这些生机真正能抽芽的万万中不一定有一，连云的一线生机在遭雷劫前最强，此后愈渐微弱，自无烟命丧长空之手后，又慢慢壮大起来，及至长空上一次见他，那生机也强过寻常生灵，显示飞升之道绝非不可能，然而此刻那抹生机，彻底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