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听到那类似呼噜的猫声,勉强一笑道:“你这是自己过得好了就不管他了?小没良心。”
清欢说完又自嘲的笑了,而后她的情绪似乎更低落了。
她轻声道:“我更没良心。”
三日之后,兮姌告知清欢穆家在西街的棺材铺里买了一口薄棺——大魏风俗,男子未到二十加冠的年纪都算早殇,早殇无论多么尊贵,都不能厚葬,只能一口薄棺作为父母的陪葬收入祖坟。
所以这口棺材不是为尚未定罪的穆思寻准备,那么为了谁,不言而喻。
清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全身都凉了,感觉自己的血都冻在一起。
她手中的茶盏落地,起身后却没站不稳,一把扶住红木椅背,苍白着一张脸问兮姌:“他还在吗?你……不不不,你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我……”
清欢忽然哭了,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青金石地面上,她没有想哭只是眼泪止不住,全然止不住!
平康长公主过世前曾嘱咐清欢:家主,是不能哭的。
清欢自从接任宇文门阀的家主之位,八年来无论遇到多少艰难和委屈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有自信,她可以忍得住,控制得住。
可是今天,清欢毫无征兆的哭了,她连控制的机会都没有。
时隔八年她终于再次体会到了锥心刺骨心灰意冷的痛,与她父母兄弟离世时一模一样。
原来他对自己来说已经这么重了吗……
清欢快步走向门口,但很快又转回来,她回身想拿披风,又忘记自己要出去做什么,最后终于满脸泪痕的看向兮姌,眼中都是无助和惶恐。
兮姌拉住她的手,声音平静的说:“家主,他还在。”
清欢迅速下落的眼泪止住了,但不过片刻她就抱住了兮姌,放声大哭。
“你去帮我安排,我今要见他,我真的……求你一定帮我。”清欢呜咽着语无伦次的说。
兮姌在她耳边轻声的哄道:“家主不要这样对奴婢说话,家主的心愿都是奴婢的心愿。人常说心病心药医,就算医不好,再见一面也算是为他了却心中遗憾了。”
清欢忽然抬起头,霸道说:“我见了他,他一定死不了的,我亲口说不许他死,他定不会死的!”
当夜秋雨初歇,清欢在兮姌的安排下混入了穆家,哭成泪人的四饼与鹊儿也已经因为迷烟的作用睡了过去。
穆云琛仍旧住在当初孟姨娘的后院,安静的小回廊后面就是他偏僻的寝室。
清欢是第一次来穆云琛的住处,乏人问津的院落与逼仄昏暗的房间带着一股秋雨中特有的潮湿气息,让她无端感到悲戚与寒凉。
房间真的不大,除了他的书案衣柜,便只有一张简单的樟木掉四君子床榻。床前青色的帐幔垂着,明灭的烛火下,映出里面侧身而卧的消瘦背影。
清欢在看到那个熟悉却清减许多的背影后,心跳的竟如擂鼓一般,她不由加快脚步,伸手撩开了青色的帐幔。
穆云琛背着清欢安静的侧躺在不大的床榻上,安静的仿佛没有一丝生气。
第71章如坠梦中
清欢最开始撩拨着穆云琛对他好的时候心里全是自己的目的,所以待他好也不是发自内心,她明知穆云琛在穆家过得不好,却也从没关注过他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今晚第一次来他的住处,心里不禁生起一股酸涩。
这房间虽然不会漏雨却因为背阳并不那么干燥爽利,更何况此时外面正是雨季,房间里就更多了一丝湿冷的气息。
穆云琛高热持续不退,烧的他连被子都盖不住,可是在身体持续干热的折磨下,他现在已经虚弱到连翻身都很艰难了,只是过分安静的侧身躺着。
清欢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他身边除了床和小几连个矮凳都没有,清欢只得坐在床沿上。
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清欢反倒更害怕见他,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好似“近乡情更怯”,她害怕看到支离憔悴的穆云琛。
不过穆云琛这个姿势倒是能让清欢更清楚的看清他背上的伤。
清欢抿了下嘴唇,决定先看看他的伤,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平静下来。她伸手去掀他的亵衣,但又怕自己从寒凉的雨夜中来,担心手太凉冰到他,于是快速的搓了搓手呵了两口气才去揭他身后的白衣。
衣裳掀起只是刚将他的腰露出来,清欢就已经吃了一惊,那过于细瘦的腰身让他本该贴身的亵衣都空出一大半。
穆云琛的腰两月前还是劲韧有力的,在那个碧云寺的月夜,他褪去上衣露出白皙而漂亮的身体,清欢甚至不敢睁眼面对他,只记得从偷偷睁开的一线眼缝里看到那窄窄的腰线隐没在绸裤的上端,让人不小心就可以侧窥到下腹紧致的肌理。
他曾是那样的充满活力,让第一次经历的她又怕又兴奋;他曾是那样的温柔炽烈,总是想靠近她拥抱亲吻。
可他如今躺在那里,形销骨立气若游丝,连一点求生的迹象都没有,仿佛就认了这命运,安静的等待死亡。
清欢的鼻子有点酸,她手上动作不停揭开他的衣裳——倒是比想象的好很多,他挨得板子不算多,杖伤当时看似严重却也不难恢复,赵兰泽给他用了清欢送的金疮药,现在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是外伤终究不是他的致命伤,就算全好了,也定然救不回穆云琛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