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瓶儿头也没回:&ldo;凉了就凉了吧,热饭热菜还能比儿子更重要?事事都要丫头们做了,那当初还不如让丫头们替我生孩子呢!&rdo;她拿起手帕替官哥儿擦擦嘴,又舀一勺粥送到儿子嘴边。
西门庆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亲娘。他娘走得早,那点稀稀的回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淡薄了。他记得,当初他娘没死时,他们一家三口也是这样。他爹开着一个生药铺,平日在铺里经营生意,他娘则带着他在后院玩耍,等到饭时,一家三口齐齐坐在桌前。
他娘永远是最后一个吃饭的,因为得先喂他,父亲则会一脸笑意看着他们母子俩,然后快速吃完自己那份,把他接手过去,以便让他娘能多吃上几口热饭热菜。
后来,爹娘都死了,留下他一个人及一间不大不小的生药铺。那时他还小,还没学会做生意,被同行骗了几次,险些将父母留下的老本用光。
就这么一间青黄不接的生药铺,竟也入了好些人的眼。他们趁着他年小,又无父母亲戚,一心想谋夺他的铺子。同行的欺压、地痞流氓的搔扰,全压到他年幼的肩膀上。
报官吧,官府里不认识人,又没钱打点公差,事情得不到根本的解决。
没办法之下,他学会了以暴制暴。
在那几年里,他刻意结识了一群混混,学会了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之类,平日和他们称兄道弟,用一些酒饭钱倒也换来了一份安宁。
后来,他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性格也越来越凶狠霸道,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等他终于攀上官府时,俨然成了清河县一霸。
生药铺的老伙计傅铭,忠厚老实有余,若说到教导小主子,那是万万不够的。他连大声对西门庆说话都不敢,哪里还敢多管呢?每日只老老实实地替他守着铺子。
白日,西门庆在外欺街压道,凶狠恶状,只有晚上回到家,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孤清。
成年后,他开始留连妓|院,那里人人都捧着他,生怕他冷了,渴了,饿了。
应伯爵有一张好嘴皮子,只要有他在,气氛永远是热烈的、欢娱的。他就爱他这张嘴。
过后,他娶了老婆,抬回一房房的小妾。
他就喜欢家里人多的感觉,只有人多起来,孤清和冷寂才会像太阳下的雪粒一样,倾刻间消散无踪。
可是,现在看了眼前这一幕,他忽然觉得那么多女人加在一起,都还不如眼前这幅画儿更让他感觉温馨。
大约是粥的味道很不错,官哥儿吃得笑眯了眼,眼珠转动着,见勺子递来,嘴一张就大口吞了。
西门庆看得眼热,放下酒杯,从官哥儿碗里抢了一勺肉粥,送到自己嘴里,仔细品了品,等咽下去后才皱眉道:&ldo;真寡淡!&rdo;
&ldo;你这人真是的,想吃就让丫头去厨房给你盛,干嘛从小孩子碗里抢?&rdo;李瓶儿皱眉嫌弃道,这厮也太不讲究了,连公筷都没用!
西门庆涎着脸笑:&ldo;呵呵,我看儿子吃得香,就尝一尝。&rdo;
李瓶儿不再理会他,扭头接着喂官哥儿。
官哥儿的饭碗很小,一丈青的想法是小孩子不能喂太饱,宁可饥一分也不要饱一分。半盏茶的功夫,李瓶儿就喂完了官哥儿。
官哥儿吃得肚皮饱饱,半眯着眼想睡觉,在一旁等着伺候的如意儿抢上前,讨好地笑着,道:&ldo;六娘快用饭吧,我来抱官哥儿,他想睡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