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三天后,红一方面军恢复了精力和体力。可谁都知道恶战跟着就要来了。全军将士的目光和议论话题再一次集中在设在一个破败院内的方面军总部。
这几天,毛泽东还是基本没睡。他想的不是如何歼敌,而是怎样脱离眼下的困境。从每日里经常光顾的飞机便可猜想出各路敌人正在朝此地奔袭。拼个鱼死网破,悲壮是够悲壮,甚至可以变成口头文学在中华大地到处流传。可中国革命的胜利之日又要延宕何时?
必须要再争取到半个月时间休整。只知道伸拳头不知道缩拳头绝不是一个好拳手。
两个月后,苏区中央局在给中央的一份报告中写道:第三次反&ot;围剿&ot;战争以来,红一方面军指战员&ot;全无休息,疲困已极,疾病甚多&ot;,&ot;在约三星期中,出入敌军重围之中,争取良村、黄陂两役胜利&ot;,黄陂之战后的几天,敌正紧缩包围,我又亟休养补充,&ot;是为一年来三次战争中最艰苦的时节。&ot;在这份下级给上级的报告中,红一方面军的历险用&ot;最艰苦的时节&ot;一笔带过了。
作为主要当事人,毛泽东和朱德是怎样度过这个艰难的时节呢?这两个红军的创始人或许少不了这样一次独对。
朱:你又是一夜没睡。
毛:天亮时迷瞪一会儿。我梦见了马克思他们。斯大林烟斗里的烟丝金黄金黄,比我抽的这些树叶强多了,好香好香啊。
朱:过来太急,物品大都埋了起来。也怪我忘了交待一声。该给你留几包烟的。
毛:树叶也挺好。银否叶不如柿叶,柿叶又不如香樟叶。香樟叶已有些烟香了。北面陈诚的两个师离此还有多远?
朱:最多还有三天路程。
毛:你觉得我们硬冲出去有几分把握?
朱:仅冲出去,应该说有十分把握。可冲出去就是一串恶战,好虎架不住一群狼。这里确实又不能呆了。
毛:我正是为此无法入睡呀。&ot;等不能等,打不能打,难煞人听!我想用这些树叶刺激出个灵感,可总是刺不出来。烟到底是烟呀!
朱: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蒋介石好像很怕我们向北出抚州(临川)。
毛:(惊醒似的)这个不明白好哇!打通了,像是打通了。蒋委座绝不是怕我们去听汤显祖的临川四梦。一定是他心里怕什么。(站起来踱步)他怕什么呢?怕我们和方志敏的十军会合么?
朱:没道理。方志敏的十军不过几千人,能把他吓成那样子?不可能。
毛:我像是明白了。蒋介石本质上仍是个军阀,这一点没看错他。是军阀就有摆脱不掉的地盘观念。旁人踩一踩他的地皮,就和挖他的祖坟一样。
朱:我不大懂你为什么耍弄明白这一层。
毛:(苦笑)我们不能和敌人同归于尽。再作佯动,如果方向不对,他也佯动,我们仍是他网中之鱼。我要猜透他为什么怕我们出临川。(踱到全国地形图前,沉默良久,蒋介石战术不行,可他还算个战略家。能把中国的局面收拾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容易。他为什么怕我们出临川呢?北有石友三之变,南有两广之变,他还是铁了心来剿我们。为什么?现在怕我们出临川,总有个怕的道理。在蒋介石眼里,在两广军阀眼里,在石友三眼里,在我们眼里,全国都是一盘棋。两广不出兵,是看我们的结果。我一出临川,他追之不及,他后方空虚,我可抢南浔线,我可东出浙江。他怕我们进入他的心脏地区──苏浙。这样,全国必乱起来。这样乱起来很好。可是,我们确实不能到苏浙去。我明白了,他确实怕我们北出临川。我向临川佯动,他必尽全力追击。然后,我主力西移六十里,到枫边、自石休整,再寻战机。
朱:(惊喜地)有道理,有道理。这事要快,派罗炳辉去。我这就派人找他。
罗炳辉来了,也听了。
毛泽东十分严肃地说:&ot;罗军长,你这次北上可不轻松。弄不好就是个全军覆没。如果蒋介石发狠,会派十个师追你,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ot;罗炳辉自信地一笑:&ot;我还想跟你们打仗呢。蒋介石用十个师也追不到我十二军。要不了两天,我准叫他们失去目标。&ot;毛泽东威严地看了罗炳辉一眼:&ot;不是让你单独跑,而是让你领着敌人部分主力跑。所以才说此行并不轻松。&ot;罗炳辉挠挠头道:&ot;你是让我和敌人捉迷藏呀。不过,你得给我个时间期限。&ot;毛泽东说:&ot;明天开始算,你把敌人拖半个月。接着再由主力拖,把他们肥的拖瘦,瘦的拖垮。&ot;第二天,红十二军主力突然向北动出。据军史载:&ot;蒋介石、何应钦误认为红十二军是红一方面军主力,并判断红军将进攻宜黄、威胁临川。因此,急调第十师赶回临川,加强防守;同时,下令第一、第二路进击军等部尾红十二军追击。红十二军主力在地方武装配合下,故意采取走走停停的办法,同敌军保持不即不离的距离,紧紧地牵着敌军的鼻子。同时,利用自己轻装灵便的长处和敌人装备笨重不灵的弱点,专走崎岖难行的山路,翻山越岭,忽东忽西,进一步地疲惫了敌军。就这样把敌军部分主力拖了近年个月,出色地完成了掩护方面军主力西移和休整的任务。&ot;红十二军佯动的同一天晚上,红一方面军主力两万余人利用夜暗,从正在东进的敌第一军团和第二路进击军之间约二十里宽的间隙山区秘密西行。两边负责警戒的部队,甚至能看到远处相向而来的行驶在官道上汽车的灯光。
经过一夜的行军,红一方面军主力于17日晨进至兴国东北部的白石、枫边。
项英、任弼时、王稼祥等人早等在那里。
王稼祥道:&ot;真为你们捏一把汗呢,几万敌人正在追你们呢,你们竟能出现在这里。&ot;项英问道:&ot;你们能保证敌人没发现你们?&ot;毛泽东没回答。
朱德接道:&ot;不可能发现,他们是去追十二军。善后部队会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经过的这一带听说已被敌人变成无人区了。这一点请项书记和任委员放心。&ot;任弼时道:&ot;两万多人的大转移,能做到这一步,当然很难得了。最近我们又收到了中央的指示信……&ot;项英打断道:&ot;主要是针对军事工作上的问题的。我们对诱敌深入寄希望太高了。中央提的打法不是这样。&ot;毛泽东站起来说:&ot;项书记,任委员,稼祥、作霖同志,泽东先告退了。我想去找地方睡一觉。&ot;也不等答话,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一阵沉默。
朱德解释说:&ot;项书记,毛政委十来天没睡个安稳觉,这一次已有四大三夜没合眼了。他,他确实该睡一会儿。&ot;红一方面军主力在白石、枫边地区休整近年个月,蒋介石、何应钦才发现他们的实际位置,遂下令以第一军团三个师为先头,其它部队随后,再次向西,寻其决战。
毛泽东决意要和蒋介石比一比&ot;太极功夫&ot;,9月初,在得知敌人新部署后,和朱德率方面军南下,转移到他上次看中的均村、茶园一带山区隐蔽待机。
战场形势在这一个来月星悄然发生了变化。一封国民党基层军宿写的家信中的一段话,颇能表达国民党军9月初的现状:&ot;这一月来,无论官兵差不多没有不病的。肥的拖瘦,瘦的拖死。至于山高路险,跌死的人马以及因病后被土匪杀死的官兵,总和起来比出发时候的人数差不多要少三分之一。&ot;可以看出,这一军官所在部队还根本没有和红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