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直将监察院这顶帽子飞过来。陈之善不顾及他也要顾及下监察院督使成敛的怒气。同样的一品大员,监察院好歹和皇帝走得更近。
陈之善笑咪了眼,偏过身子低声道:“这个嘛,却是因为私事。杜御史知道本官恩师是沈相大人,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视若掌珠。沈小姐听说杜大人来了杭州,说什么也要本官留得杜御史一晚。她说,若是告诉杜御史结了案,就留不住你了。呵呵!案情卷宗杜御史回京随意调阅就是,千万要卖本官这个人情。”
他笑得极为暧昧,却让杜昕言心头大震。沈笑菲,又是沈笑菲!
他脑中紧接着闪现出另一个念头,差事办砸了。皇上会先接到江南道督府的奏折,监察院无功而返,自己丢脸丢大了。
难道沈笑菲叫陈之善拖住自己就是想拖延时间?杜昕言想到这里差点气歪了鼻子,笑容抖了抖还坚持挂在脸上,他低了声道:“大人,下官和沈小姐……,陈大人能否告知她……一二?”他语焉不详,带着几分神秘而暧昧的神色。
陈之善眨了眨眼笑着回答:“沈小姐昨日临行前说,她回京路上不想再看到杜御史去纠缠与她。”
他纠缠她?!杜昕言顿时气炸了肺。
杜昕言在回京城的路上收到了飞鸽传信。陈之善的折子已经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案情始末由来一一道明,涉案官员供词清清楚楚。一应案犯也陆续被押往京城。
江南道粮运司粮运副使勾结运粮官在进京路中与一伙水寇勾结,掉换了五船新米,所得脏银已于其家中抄没。
那群水寇被杜昕言下令剿灭,没有一个活着跑掉。
粮运正使刘吉上罪折,又因举报查案有功免于苛罪。
明帝大悦,令吏部嘉奖,考评江南道督府尹陈之善今年政绩为优等。杜昕言杀水寇有功也得了奖赐。
然而,大皇子高熙在江南安插的几个官员也被牵连了进去,不是主谋也非同案之人,却落了个监管不利的罪名。明帝唤大皇子进宫劈头盖脸喝斥一顿,当晚去了皇贵妃处歇下。
高熙回府气得发抖,指着杜昕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呀!就盼着你前去,不说要把三弟牵连进去。多少也不能叫别人拿住咱们的人。你怎么就把销脏的水寇全灭了口呢?这不像你的手法啊!还有,刘吉是三弟的人,他的副使犯了案子,他居然还能免了苛罪!”高熙长叹。
今上中宫皇后无出。德妃生大皇子熙,皇贵妃生三皇子睿,淑妃生五皇子宁。三位皇子中大皇子熙性情温和,办事稳当,隐有皇上年轻时的风范,位又居长,立太子呼声最高。三皇子睿聪明能干,去年冬天带兵抵抗契丹南下,建有军功。皇贵妃位居皇后之下,四妃之上,受皇上宠爱。请立三皇子的人也不少。五皇子宁才四岁,母亲淑妃不是世家大族出身。太子之争自然不是大哥和三哥的对手。
杜昕言心里明白这一次德妃从中说项,明帝顺水推舟把案子交到自己手中,摆明了皇上心中也是更偏向大皇子之意。
结果是他到了扬州被困在黑石滩三天,被人拿走了令牌用他的人将销脏的水寇被全部灭了口,陈之善也开始大举抓人,连夜突审。还刻意留了他一晚,让监察院来不及拦住上报的奏折。
杜昕言暗忖,陈之善不疼不痒的挠上一爪。拿出禀公办案的架式,叫大皇子吃了哑巴亏,却丝毫没有把高睿摆到明处。打压了大皇子府的人,不用抬举,明帝恼怒之下自然偏向三皇子。
“真是高明!”他吃了亏,也不得赞一声。他仔细回想,又觉得蹊跷。
以他对陈之善的了解。此人深谙为官之道,在江南道为官十年,谈不上政绩突出,也没有败笔,十足一个中庸之人。要说他有雷厉风行的手腕,他到江南之前,暗使回报陈之善急得嘴唇上火起泡,茶饭不思,对案情一筹莫展。然而就在他被困黑石时陈之善居然就把案子审得水露石出了。
高熙恨了半天说道:“敢冒用你的令牌让你有苦说不出,我看背后必有高人指点。陈之善是沈相门生。会不会是沈相那只老狐狸?难道他在暗中支持三弟?”
一语惊醒梦中人,杜昕言顿时想起在江南遇到沈笑菲之事。
江南之行,他为了避雨无意中闯进沈笑菲的草庐。那坛醉春风中并没有下毒,看情形,如果不是自己去揭穿她的身份,沈笑菲会隐在竹帘后装做不认识。她去江南是为了贡米案。
监察院暗使的行动力量杜昕言很清楚,见令牌如见人,一声令下,执行任务的暗探连缘由都不会问半句。可是为什么要杀尽水寇呢?难道这件案子并不像表面审结的那样,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从这起案件看,得利的是三皇子睿。看上去一直保持中立的沈相有没有牵涉进来呢?
杜昕言对沈笑菲的好奇心在这一刻如潮水泛滥。接连几次和沈笑菲打交道,而他,连她的脸都没看到。
当晚,他就找来了卫子浩。
卫子浩出道十年前从未落败。可是只有他知道,他其实败过一次。在卫子浩看来,他的剑始终连杜昕言一根头发也削不到,他就是败了。更何况,杜昕言从来没有过出剑。
三年中两人交手不下百次,慢慢打出了交情交上了朋友。卫子浩爱剑如痴,看不到杜昕言的剑誓不罢休。杜昕言偏偏就不出剑,不管卫子浩的剑招有多狠,他闲避得多狼狈,就是不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