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江湖,义薄云天,可轻生死;什么是知己,惺惺相惜,在所不辞;陆小凤是一个标准的江湖中人,更是一个合格的知己,最好的朋友。花满楼觉得,他似乎能理解,为什么陆小凤能在江湖上闯下这样的赫赫威名了。“看来,能成为陆兄的朋友,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诶,这可不一定。”陆小凤摇摇手指“有时候和我做朋友,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比如现在,朋友来了,花兄连壶酒都没有,没意思,当真没意思……”
“红袖,取我新酿的百花酿过来。”红袖帮着雪雁将黛玉收拾妥当之后就站到了廊下,听到花满楼的吩咐,也不答应,径自去了酒窖,拿了一小坛酒过来。
“好轻功,是个武婢?这么高的功夫,可不好找。”陆小凤揭开坛子上的泥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他迫不及待的痛饮了两口“好酒!就算这次真的栽了,有这酒,也不枉此生了。”
“要不说我这七弟心疼弟妹呢。”武婢难寻,皆因世人不愿女子习武,少数学了的,也是武林女子、门派弟子,少有为人奴婢的,以花家的财力人力,不过找到了这么一个罢了“这百花酿入口绵密醇厚,后劲也不小,你可得当心些……”
“误不了……”陆小凤有酒万事足,心满意足的躺在一块大青石上晒太阳“倒是你该多想想,花家是不是结了什么仇家。”
“花家在江南经营了几百年,得罪的人海了去了。我若一个一个找,才是真蠢。”况且就算没有得罪人,冲着江南首富的名号,为难的人也不少,还都有嫌疑不成“虽说能做下这事的人没几个,可不一定,就是仇家……”这个时候,趁火打劫的人太多,任凭花满江再聪明,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来是谁“不过,现在我可不担心,有陆小凤在,燃眉之急是已经解决了。七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霞儿和钱夫人。”花满楼是个瞎子,非常敏感的瞎子,外界的一点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直觉,更何况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霞儿。
“花兄,不是被我说着了吧,你和霞儿姑娘……嫂夫人听到该伤心了……”陆小凤指了指卧室“百花楼的隔音效果还好吧……”
“我说了,后来是玉儿派人重新修葺的,我不知道。”花满楼回答的很是认真“不过我觉得应该不太好。”至少黛玉的动静,他基本是一清二楚的。
“那当我没说!”陆小凤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霞儿姑娘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有什么不妥的吗?”
“这是她夹在经书里的。”花满楼自他从云间寺拿回的佛经里抽出了一页薄薄的纸笺,字迹潦草,应该是匆忙之中写就的“钱老大在花家做了三十多年了,他的女儿,怎么会无缘无故,成了岳青的女儿……”
“要不然是霞儿说了谎,要不然是她被调了包。”陆小凤拿过那张纸,仿佛能看出朵花来“要不然就是她要告诉我们些什么。”
“没人能在七弟的眼皮底下伪装。”花满楼的鼻子和耳朵太灵了,人的容貌可以改变,气味声音却很难改变,再高明的易容术,再多的香粉胭脂,再高明的口技,有些东西都是遮掩不了的“无论怎么样,钱老大,肯定不是无辜的。”
九十万两白银,换回来了那块制造假银票的制版,花满江却不觉得有多开心,这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到,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定然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在背后等着的。陆小凤和花满江已经去找极乐楼的位置了,黛玉还是和往常一样,处理完那些琐碎的事情,照例趴在百花楼的窗户边,看着不远处渡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
“这位姑娘……”小楼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公子,带着几分羞涩的腼腆,抬头看着黛玉“敢问姑娘这是何处,我迷路了,想要往陆家巷去,不知该怎么走。”
“我夫家姓花,公子还是叫我花夫人妥当些。”黛玉见他不像坏人,也就没有提防“这里是瘦西湖畔,你要是想往陆家巷去,且有一段路程,不如找个车夫送你过去为好。”
“多谢夫人。”那人朝着黛玉作了一揖“我瞧着夫人面善,之前我们可曾见过?”
“不曾。”黛玉不用思索就能回答了他,那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黛玉听见了,立刻跳了起来往后院走“晏晏……小白……”
极乐楼位于深林之中,借着参天古树的遮挡,倒也难怪寻找起来如此不易。若不是云间寺外那一口清泉做引,饶是陆小凤,找寻起来也不容易“花兄,你不觉得,极乐楼和百花楼,有些异曲同工的地方吗?”为了伪装,极乐楼外不但树影森森,还特意堆叠了假山,种上了各色花木,当真像极了百花楼的园子。
“这些花草被移栽过来不到三个月。”花满楼伸手摸了摸地上的土壤,心猛地沉了下来“我想我应该知道背后的主谋是谁了。”三个月前,恰好是他搬出去的日子,除了婚礼上那个莫名其妙的九公子,再没有第二个人会这么无聊。一种被人随时随地监视的感觉如芒刺一样扎在花满楼的身上,让人不自觉得想要摆脱这样的困境……
“不会是那个九公子吧?”花满楼婚礼当天遇到那样的事,纵使陆小凤并不在场,也听人说起过,有一位自称九公子的人跑去花家砸场子的事。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位九公子,都是江湖人最热门的谈资……也是后来纠缠着陆小凤和花满楼的一个梦魇……
而现在,那位九公子,却躺在密室的地板上,不断的撕扯翻滚,兴奋的大叫着,一位容颜倾城的女子,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蛇皮鞭子,不断的抽打着他,冷淡的眸子里闪着隐隐约约的不屑与高傲。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九公子忽然站了起来,整理好被打的七零八落的衣服,随手拿起一件披风把自己裹了起来,昂首走出了密室。
“陆小凤他们来过了?”很难想像,这个居高临下,贵气逼人的公子,就是刚刚密室里那个丑态百出的人“吩咐霞儿,让她把花满楼引到云间寺。”听闻花满楼不在,他满心欢喜的跑到了百花楼,没想到,她居然说,她根本没见过他,她的脑子里,连他的一丝影子都没有!嫉妒像一把火吞噬着他的理智,如果他不快些离开,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隐忍都会拦不住他愤怒的火焰……这把怒火,显然,是需要人来承担的……
“什么叫楼儿不见了?”花如令啪的一声就把杯子扔到了地上“陆小凤,你说,好好的,楼儿怎么不见了?”
“下午的时候,霞儿姑娘将花满楼请到了云间寺,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实在是等不得了,我就带着捕快们先去了,可这案子都破了,还是不见花满楼和霞儿姑娘的影子。”
“花老爷别着急。”蒋龙赶忙安慰花如令,花满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全都吃不了兜着走了“我们已经控制了钱老大和岳青,现在正在全力审讯,其他人都派出去了,想来很快就有七公子的消息了。”
“不着急?我能不着急吗?”花如令立时就把花家在家的几个公子全找了来“楼儿不见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明天早上,我是一定要见到楼儿!”几个人也不反驳,当下就派人去找“可是爹,七弟妹那里怎么说?”花满楼不见了,黛玉定然是瞒不住的,他们也不知道这七弟妹能不能经受的住。万一花满楼没回来,这个又倒下了怎么办?
“照实说!”花如令咬牙“谁让她是花家的媳妇。”说着,他就觉得自己苍老了好几岁“说吧,说吧,瞒着也没用……”
花满楼是直接被九公子的人从云间寺擒了过来,锁在一间密室里的,七巧连环锁不愧是鲁班神斧门的利器,饶是花满楼,也不能动弹分毫……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依旧带着黄金面具,似乎到哪都有垂拱平章的气势。
“九公子?”花满楼侧了侧脑袋,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确认,他针对的,从来不是花家,而是自己。九公子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甚至懒得答应,上来便是一顿鞭子。
“哼!”九公子打累了,随手就把鞭子扔到了一边“凭什么?我不过比你迟了一步,就一步!”
“我不知道内人何时得罪了九公子,但她既然是我妻子,花满楼自然一力承担。”剧烈的疼痛感让花满楼说话显得很是吃力“只请九公子不要为难于她。”月白长袍上已经沾染了不少血渍,嘴唇也干裂的起了一层白皮,看起来分外狼狈,却不会减损他一丝一毫的风度“至于其他……休要……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