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介绍那老头子:“童老板,专门做工程车辆的转手买卖。”
童老板看着吴上,笑眯眯地大加赞赏:“喂呀,我走南闯北,头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姑娘。长得好,气质好。”那些跟随童老板一起来的人,连忙随声附和。
孔令方像是自己受到夸赞一样,他很兴奋又有些难为情,他悄悄地瞟了吴上一眼。
吴上含着羞涩递上茶:“童老板,请。”她同样说不出的愉快。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姿容,但又时常被贫寒压迫得不敢舒张,她需要不断地得到赞扬。
其实跟随童老板来的一个女子,比吴上还要艳丽,气质也不见得输给吴上。
她已经三十多岁,看上去她倒跟吴上差不多年龄。
倒不是她靠浓妆掩盖了皱纹,而是她的皮肤鲜艳得令人叹为观止,即使吴上的肤色也未必能胜过她。她气色也很好,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好像她永远不会生气,好像她永远没有忧愁。
不过还是能看出她不再是少女。即使猜不出她的年龄,单看她目光勾魂摄魄,毫不掩饰她情欲饱满,随时可能激情喷射,就知道她已经跨过了羞羞答答阶段。
几乎可以认定,只要合适她就跟人上床,她把这看得跟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一样简单。并不是说她像个荡妇,应该说她接近表里如一,她把内在渴求通过色香逼人的艳丽姿容,一览无余地表露在外。
通常女人都善于收敛,都善于含蓄表达,像她这样接近通体透明,要么表明她一直得到婴儿般呵护,至今保持着那份清纯;要么表明她太善于掩饰,能够随心所欲地表现自己,需要展示可爱一面时,她就把可悲、可怜一面掩盖得严丝合缝。
她一身华丽套装,但不让人觉得珠光宝气,只是让人觉得她十分富有。
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表明她是外省人,苏州人很难发出她那样完美的卷舌音。
她无拘无束,她居然将就大哥的茶杯喝了一口水,似乎她跟大哥不分彼此。
第二章走进银行(4)
她过来勾住吴上的肩膀,倒像主人的样子,她叫吴上:“别忙了,要喝茶自己动手。”说着她就抢过吴上手中的水瓶,又把吴上按在椅子上,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叫单善,童老板的会计。”
吴上掩嘴笑:“单善,这名字真好。”
得到赞扬的单善笑得一脸灿烂,让人感到她什么都挂在脸上,一点不显矫揉造作。即使知道她已经三十多岁,也不会觉得这样的笑容矫情。因为确实看不出她比吴上大出许多,甚至让人觉得她比吴上还要清纯,还要阳光明媚。
没有那么多凳子,吴上揽过单善,挤靠在一起。单善香水用得很重,浓香熏人,吴上不大习惯,不经意地蹙了眉头。马上听见一声:“太挤,去会客室吧。”
吴上一阵心惊,未必这么一蹙眉也被他看出什么了?吴上抬眼看,斜对面的孔令方一边跟童老板支吾,一边用眼睛余光,小心翼翼地注视吴上。
吴上感到像是被温柔地拥抱在怀,她从没得到过如此细心的呵护,她满含感激地柔媚一笑。
2
从办公室出来,走廊鸦雀无声,像个幽深莫测的洞穴,似乎隐藏着无数秘密。孔令方“嘘”一声,示意童老板等人不要高声喧哗,于是个个都敛声屏息。
会客室在走廊尽头,斜对盥洗间,隔壁一扇门虚掩,挂了块醒目的科长门牌。
突然传出近似咆哮的怒吼声,把经过科长门口的人都骇了一跳。
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吼叫:“存款存款存款,你拉的存款呢?干一年了,才拉两三百万存款,你还想转正,你还想取得贷款签字权,你休想!限你三个月,弄五百万存款来,否则肖潇潇,你给我走人!”
随即一声:“我能去哪里弄存款呀……”声音微弱得接近凄凉,像一声哀鸟啼鸣,显得好无助,简直就是悲伤地呻吟。
这是大哥吗?难道这就是大哥?吴上隐隐感到一阵刺痛,像是被乱针扎在心上。她太能理解这种悲伤无助了,她也发出过这样的呻吟,她也泪流满面地问过洪姐姐:“我能去哪里弄保费呀……”
没想到大哥也是如此悲伤无助,似乎比吴上还要艰难。“否则……走人!”这就是说他已经面临下岗威胁,他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可他还在担心吴上拉不到保费,还在尽力帮助吴上拉笔保费。“真是好大哥呀,”吴上在心头呜咽一声,“可是大哥,我一点都帮不上你……”
吴上眼睛一红,她赶紧拐进盥洗间。如果这时大哥在身边,她可能嚎啕大哭,怎么都这样难啊!
哭泣不能拯救任何人,吴上飞快地揩干眼泪。她双眼通红,并非完全是悲伤,还有一丝愤怒,她对那怒吼声满怀怨愤,同时又是十分惧怕。
显然会客室的人都相信吴上是肖潇潇的表妹,不然肖潇潇挨训她何至于如此尴尬,何至于一副毛骨悚然的样子。
他们假装不知道吴上哭过,吴上也尽力装得若无其事。无意间瞥见单善也是眼圈红了,吴上大吃一惊:“她又是为什么?”
都不熟悉,便都尽量掩饰。为了不被同情,吴上表现得格外洒脱随意,她落落大方地靠在孔令方身边坐下。
孔令方侧身看着吴上说:“这就办贷款手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