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典制见龙尚功和上官司制已经安排了地点和人手,便对叶疏烟笑道:“如此一来,万事俱备,那我便做个跑跑腿、办事的人罢。若要从宫外买什么材料,你可告诉我。”
叶疏烟的从八品身份,在宫里办起事来自然会有所不便,有了崔典制替她奔走,那是最好不过。她忙道:“多谢三位大人的信任,奴婢定不负所托。”
一切安排妥当,库房旁边的两间屋子也收拾了出来,叶疏烟便回到司制房,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开始画工具图纸。
她看过一些电视节目上讲述过棉花加工的情况,这些记忆,加上自己所学的基本物理知识,足以帮她设计出简单实用的工具来。
在大汉国之前,棉花还未传入中原,更不用说加工棉花所需的工具了。
巧合的是,史书记载,棉花在中原小范围种植,恰恰是在叶疏烟所在的这个大汉国时期。
大汉国数百年之后的元代,有《农桑辑要》,明代有《天工开物》、《农政全书》等著作,讲述棉花粗加工的器械,而全国大面积种植棉花,还是明太祖朱元璋强行推广开来的。
世人为生计奔忙,无非是求个温饱。穿衣吃饭,是最大的事。想到自己可能在做一件大有意义的事,叶疏烟禁不住心潮澎湃,她握着描边的狼毫笔,飞快地画着。
叶疏烟记得电视节目里曾经提到过,一开始人们都是手工剔除棉籽,在元代才用到了简单机械--木棉搅车。
那是一个由几个滚轴组成的木架子,上面的主要部分是两根木棍,一根光滑,一根粗糙,木棍中轴上,各带有一个手柄,可以转动木棍。
这台搅车需要三个人操作,只要将带有棉籽的棉花放在搅棍中间,一起搅动,木棍就会将棉籽从棉花中轧出来,棉籽脱落,轧净的棉花就落入搅车下方的竹筐里。
而将净棉弹得松软,却是用到了弹花的弓。只是悬挂式弹花弓始终还是只有一张弓,效率不高,叶疏烟决定改良。
她设计出了两台机器,一台是去籽用的搅车,一台是弹棉花用的多弓弹花车。
设计完之后,崔典制便立刻去叫宫里的工匠赶制这两台机器。
考虑到取材方便,叶疏烟用的都是木制,连接皆用榫头、铆钉和三角铁,因此制作起来非常快。三四个木匠一起做,不到一天时间,这两架机器已经在那两间空房中制作、安装完毕。
龙尚功和上官司制来到搅车房的时候,简直惊讶得忘了呼吸。
崔典制和叶疏烟当了一天监工,此时见到机器已经装好,而龙尚功和上官司制都是这样的反应,颇有成就感,互相看了一眼,会心一笑。
叶疏烟对龙尚功和上官司制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虽然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弄好这两台机器,但只要人手足够,将那二十几袋棉花做成干净的棉胎,也只需要两天而已。”说着,她就和崔典制一起演示。
一边演示,她一边说道:“棉花的花朵凋谢后,留下绿色的果实,叫做棉铃。棉铃内生长着棉籽,棉籽慢慢成熟,白色的棉丝便从棉籽内生长出来。农人采摘棉花,自然是带着棉籽一起摘下。含有棉籽的棉花不能直接填充被褥衣物,更不能纺纱织布,所以必须要先去籽。”
上官司制听得感慨:“西域荒蛮之地,竟然生长着这样好的东西,为何我中原却没有呢?”
叶疏烟笑着解释道:“这种长绒棉对种植环境要求十分苛刻,所以中原不适宜它的生长。”
接着,她拿出三五朵棉花放在倾斜的送棉板上,只见棉朵顺着光滑的送棉板,滑落在两个横向的木棍中间。
棉丝被上下两根木棍缠住,滚轴转动间,棉丝通过木棍间细密的缝隙。
但棉籽较大,过不去,便被挤了出来,落在送棉板上,从小指头那么宽的缝隙中落在机器下方的棉籽收集筐里。
龙尚功静静地看完,忍不住也亲手试验了一下,果然发现这个搅车去除棉籽十分方便。
上官司制拿起了竹筐里的纯白棉花,已是激动地泪光闪动。
皇家又如何,拥有天下又如何,就算得到了棉花,没有人懂得利用,就是天子也只能穿着保暖性不太好、又十分沉重的兽皮、麻葛冬衣。
而大部分的实用工具和器械,却都是位于社会底层的劳动者创造发明的。
他们虽然只为了自己干活更方便、有效率,但这许许多多的发明创造汇集起来,却成了中华民族的智慧结晶,遥遥领先于世界。
“疏烟,这次你为尚功局立下大功,太后必定会重赏你。”龙尚功走过来,拉住叶疏烟的手,感动地说道:“你只管想想,要什么赏赐,本尚功必为你向太后求赏。”
叶疏烟来到尚功局不过三日,昨天便染出了“青花”衣料,当时金司彩就带领赵典彩、余典彩将布料的样品送去皇后宫中,皇后看了之后,赞不绝口,并让尚功局尽快做出成衣,搭配合适的首饰。这当然少不了对司彩房一番重赏了。
今天,叶疏烟又设计出了这两样机器来,解决了司制房冬衣不够轻便保暖的问题。
龙尚功和司制房各女官,皆因大皇子感染风一事受到太后的责罚,如今也得以将功折罪。她对叶疏烟虽算不上十分满意,但却也按捺不住求贤若渴之心,决意和江燕来争夺这个叶疏烟。
叶疏烟见龙尚功终于放下了对她的成见,心里不由得轻松了许多,但是却不敢有丝毫的得意。
楚慕妍之所以怀疑叶疏烟是冒名顶替,都是因为她所懂得的知识,和她大家闺秀的身份不符。女儿家,本就该学些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懂得太多,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
既然连楚慕妍都有所怀疑,别人总有一天也会猜测宫里的叶疏烟是假的,一旦有人将这样的欺君之罪加诸在叶疏烟身上,她就百口莫辩,怕只怕别人捏造伪证,陷害她和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