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韫疼懵了,一时间没起得来。“不必行此大礼吧。”颜韫听到这冷言冷语,没说话,默默地爬了起来。她的膝盖摔了个结实,走路的时候还有些颤抖,直到坐到了亭子的木长椅上,颜韫才松了口气。许言清自讨没趣,盯着外头的雨幕没再说话。一时间气氛格外僵持。山里的雨下了一会儿便有转停的趋势了,颜韫抱着膝盖蜷缩在长椅上,双手不停地搓着胳膊,这样能让她感觉温暖一些。忽然有件校服外套递到了她面前,她知道是许言清的。“穿上吧。”颜韫抬头看了他一眼,挺直了身子,装作若无其事:“我不冷。”她才不要穿这冷血冰块脸的衣服。许言清没理解她为什么明明冷得搓手却不愿意接他的衣服的自讨苦吃行为,不过既然她拒绝了,他也没有硬把衣服递过去的意思,反而重新穿回了身上。“雨快停了,我们五分钟后下山。”他看了眼她的膝盖,“你……还能走吗?”“我能走。”颜韫嘴硬道,不然还能让许言清背她不成?“我其实不太明白你的行为。”他以一种很缓慢的语气说,“明明很冷,却不接受衣服;明明膝盖很疼,却还要说自己能走。”颜韫大概了解面前这个家伙的性格了,他是把情感摒弃在外的瓦肯星人吗?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个假笑:“好的,斯波克,你不需要理解。”许言清听懂了颜韫话里的调侃,他并没有理会,双手抱胸继续说:“我发现你在试图让江叙走回……正途。”他斟酌地说出最后两个字,“你既不是老师也不是少管所的警察,没有义务和责任,如果按照认识的时间算的话,你们甚至都算不上熟人。”“你这种没由来的行为让我很困惑。”他这种旁观人的警觉让颜韫下意识地恐慌。“不过,如果用单相思来解释的话,也能说得通。”他又继续补了一句。“咳”颜韫咳嗽了一声,“班长大人,不要恶意揣测我和江叙同学的友爱同学情。”许言清挑了挑眉,并不信这套说辞:“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并不在意,只是觉得你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颜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做的人,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他轻微地笑了一声。“江叙,应该和我算是同一类人。我虽然不是很看得惯他,但是没有竞争对手的日子也确实很无趣。如果你要帮他的话,我觉得至少要有正确的方法论。”许言清顿了顿,才继续,“上课睡觉,考试白卷,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摆烂,可是摆烂给谁看呢?我不得而知。或许他就是要让某人知道他无可救药了。可之后呢,我觉得他依然不会认真学习,因为他曾经站过高处,而骄傲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江叙宁愿让大家觉得他是在摆烂,也不想成为那个努力也无法成为雨停了。树叶草茎上结满豆大的雨珠,稍微有些动静便能教它们滚落下来,喧闹的雨声后是短暂的寂静,随后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虫鸣声。在自然的喧嚣声中,许言清说:“颜韫。江叙注定会走向一条自我放逐的不归路,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你也不行。”“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人,没有资格这么说。”颜韫说话的声音又小又沉闷,许言清有些出乎意料,他以为她至少会铿锵有力地反驳自己的才对。“要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他不疼不痒地说。“不过,我的判断一直是正确的。”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往长椅看去,颜韫缩着身体蹲坐在那处,额头埋在膝盖里,像是睡着了。许言清走上前几步,伸手想要把人唤醒。“喂!你睡着了吗?雨停了我们要走了。”他的手还没碰到颜韫的胳膊,就被另一只手拍了下来,他诧异地侧过头来,旁边的人竟然是江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脚边有把黑色的伞,伞面湿漉漉的全是水珠,裤脚湿了大半,运动鞋上全是泥泞,应该是冒雨上的山。许言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脱下外套,然后披盖在颜韫的身上。“颜韫?醒醒!颜韫?醒醒!”江叙的语调显露出了他内心的焦躁。颜韫的脑袋有些昏沉,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听到有人反复地在她耳边说话,她迷迷瞪瞪的地半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男生。“我是……在做梦吗?怎么看到了你。”颜韫想要抬手去戳戳江叙的脸,可是手仿佛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于是,她闷闷地喊了两声他的名字。江叙耐心地回应了两句:“我在。”而后伸手撩开她额前的刘海,探了探她的体温,随即眉头便紧皱了起来。温度有些高,她应该是发烧了,必须要尽快带她下山才行。“趴我背上,我背你下山。”说完,江叙便转过身蹲了下去。颜韫动作迟缓地爬到了他的背上,而后胳膊自然地交叉抱住他的脖子。江叙等她抱稳了后才抱住她的双腿,双手握拳并没有直接接触她的皮肤,缓缓站起身直接往外走去。全程他并没有和许言清说一句话。大概是天生的磁场不合,和许言清一样,江叙同样也看不惯他。下山的路不那么好走,江叙在仔细地看清脚下的路的时候,听到背上的颜韫迷迷糊糊地问他:“江叙,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gps?”江叙被她问得一愣,而后便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少年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磁性,听得颜韫心口微颤,随即她把脸埋进他的后脖颈,声音更低了些:“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我。”每次。这两个字她是默念的,并没有说出声来。对于眼前的江叙来说,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找到她,但是对于颜韫来说,她从前很多次迷茫的时候,他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面前。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其他人都觉得奇怪,计算机系的大学神江叙居然在和雕塑系的新生谈恋爱,尤其是嘲讽他们俩的差异,智商、背景甚至还有颜值层面。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他们不太匹配。可是,江叙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些,甚至他都没对她提过什么要求,仿佛他喜欢的仅仅只是她,并不是她所有的附加价值。他总会按时出现在她下课的走廊上,含笑地等着,总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带着喜悦和安心。她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她见过他最好的样子,所以她根本不忍心见他放逐自己走向末路。江叙不知道颜韫此刻冗长的心理活动,他想了下解释道:“我看到你做的标记了,沿着标记找上来的,不是很难。”标记?颜韫昏沉的大脑停滞了会儿,才想起自己上山的时候确实拿着红砂石在树上画了图案,一看就能知道是她的那种。“对哦,我在树上画了煤球,你肯定会看出来的。”她的语气得意洋洋的。“煤球?”江叙显而易见地停顿了下,试探着说:“画的不是……刺猬吗?”一个圈圈然后上面画了十二根刺,怎么看都是刺猬吧。他当时也是猜到她如果迷路肯定会画标记,所以才按图找到的人。少女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那明明是猫脸啊,六根胡须,六根睫毛,煤球的脸上就是有十二个胡须的,都这么明显……”她说话得声音越来越低,有点委屈。颜韫大概对自己的画技真的没什么自知之明,她学的是雕塑后来开了自己的工艺品店,平时主要做的是手工艺品鲜少画画,当然她也不是没画过,他们的家里就挂了她很多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