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韫也随着他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木头雕成的卡通手办,刻的是江叙的模样。是高中的时候,颜韫给他雕的。她认得自己的手艺。“从前没见你摆出来过。”颜韫低语道。江叙低沉地嗯了声,解释:“你没有高中时期的记忆,若是我摆出来的话,就没办法与你解释了。”她攥紧他衣襟的力道渐松,语气有些低落道:“其实还有一块的。”放在了图书馆,没能亲自给他,这是她一直以来觉得很遗憾的事情。哪怕她后来回头去找,也没再看到了。“我知道。”嗯?颜韫抬头。江叙轻轻拨开她面上的碎发,眼角蕴着淡淡的笑:“密码h00243567,我找到了你的木雕。”又觉得有些遗憾:“只可惜不是在生日那天找到的。”颜韫:“那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大概是你坠海后的一个礼拜。”江叙的神色变了几分,他不太想回忆那一段时光,那段时光是灰色的,是他完全浑浑噩噩度过的一段时间。起初他以为是从玻璃岛回来的缘故,玻璃岛里有太多他想尘封的回忆了,许是住的那两天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所以情绪收到了影响。后来,他会突然陷入古怪的沉默中。教室里,明明旁边是没有人的空座位,却觉得那里应该坐了一个皱着眉埋头写数学题的少女。她会盯着他不让他离开晚自习的教室,不许他打架。可他根本没有同桌。泡咖啡的时候,会下意识拿出两个杯子,然后熟练地泡了两杯咖啡。一杯纯黑咖啡,另外一杯加了三分之二的牛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杯加奶咖啡,明明他最讨厌额外加东西的咖啡了。是他要泡给谁喝吗?他时不时脚步会不听使唤,在一座空置的别墅前站立许久,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停下。会留下一只小黑猫,会给它取煤球这个名字。会去鹿角山民宿,专门点爆辣的酸菜鱼。……很多不是他的习惯,身体却下意识地去做了,仿佛身边应该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慢慢改变了他,以至哪怕记忆不再,身体和心都以及记住了。他忘记了一个人。他动用了所有能用到的资源试图找到那个人,可是这一切仿佛是他的臆想,那个朦胧记忆中的女子从未在他身旁出现过。直到,他在图书馆的失物招领处见到了无人问津的女孩木雕。所有朦胧的印象全部都具象了。他看到了颜韫的脸,于是所有的记忆全部回笼,但是他却再也找不回他的小女孩了。“我曾去找过你,和我处于同一个时间流里的你。”江叙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颜韫有些怅然:“可你最终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记忆承载着一切感情。他带着满腔的情意去了市一中,看到的女孩是纯然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他如梦初醒,此时的颜韫不记得他,也根本不认识他。江叙站在原地远远地驻足许久,少女也曾回头看过他。只是,他却像阴沟里的老鼠医院听着江叙用低沉的话语在她耳边诉说着两人的从前。她忽然想起从前看到过一句话,叫做爱与被爱要同时发生才具有意义。那她和江叙之间,大抵真是受上天眷顾了。她在大学时被温柔儒雅的江叙学长吸引。无论是阴差阳错还是人为因素,她有幸回到高中时期,认识了那时高傲冷漠满身是刺的江叙,那时的江叙又被她吸引。他们萌生的爱意明明不是同时发生的,却意外地在交错的时间线里逐渐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扪心自问,如果大学时期的江叙是凭着本来冷漠的性子与她相处的,颜韫不仅不会爱上他,甚至还会对他敬而远之。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虚伪却完美的江叙还是撕破面具后真实却偏执的江叙,早就像蛋清和蛋黄一样混合在了一起。她因为前者爱上了后者。而他则因为后来的她而爱上最初的她。就是没办法分清的事情了。也是,感情本就是复杂多变的人类情感,想要区分和计算的明晰清楚,那是理科公式,就不是爱了。颜韫感慨万千:“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未来,我们会过得很幸福就可以了。”他听到这句话,细细地看她。她亦看着他俊美的脸,拿头蹭了蹭他的胸膛,丝绸睡袍的衣襟早就不堪她的折磨,衣带渐宽,露出轮廓分明的胸腹肌肉。江叙慢慢眯起了眼睛,长睫毛在光下扫出一片阴影。颜韫心态调整得很快,二十八岁的成年女性,美色当前,怎能不心生摇曳。她伸手搂住江叙的腰,把他拉得更近了些,压低声线慢悠悠地说:“我觉得……办公桌上,有点……冰。”被吻的艳红靡丽的唇瓣开合着。话里的暗示,一时间让江叙眼神暗了下去。他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看起来有点呆呆的。难不成,是没懂她的意思?颜韫有点懵。要不,再明示一下。“抱我……我想去……”没等她将真正的目的地说出来,颜韫就被江叙拦腰一把抱起,几个跨步便从黑木办公桌前转移到不远处柔软的床。颜韫学着江叙的样子,含住他有些冰冷的唇,舌尖试探地舔了下。江叙忍不住抽了一口气,握住她纤腰的手紧了几分,嘴里呢喃着,“颜颜……”“嗯?”颜韫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无辜。像柔软的羽毛拂过心间,激起酥麻的痒意。他眼中甚至露出了点猩红色的凶意。少女眼中狡黠光芒更盛。竟是觉得自己在捕兽一事上颇有天赋,只消下了诱饵再稍加迷惑,那猎物便立刻被迷得五迷津道,自动跳进陷阱里了。殊不知,她捕猎的可不是寻常小兽,而是心思深沉的丛林王者。她也不是猎人,而是王者娇养待宰的小猎物。所有的妥协,不过是逗她开心的情趣。事毕。颜韫觉得,她算是连肉渣都不剩下了,精疲力竭后被他抱在怀里安抚,嘴里忍不住低低骂他大色狼,大闷骚。总算开荤吃到肉的男人,一场欢爱后嗓音沙哑得很,笑起来在耳边听起来格外性感,他一笑,她便遭不住,埋在他怀里不想说话了。安静了一会儿,江叙就感觉到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他心中爱怜万分,帮她小心掖好被角,轻轻吻了吻她闭着的睡眼。真好,他又拥有了全世界。二十八岁的江叙是个完美的男人,包括但不限于拥有米其林五星级大厨的手艺。但是,米其林五星级大厨做的小米粥再好吃那也是……粥啊。连吃一个礼拜的颜韫觉得,自己嘴巴都快淡得失去味觉了。“我想吃糖醋排骨。”颜韫盯着那个穿着围裙的居家贤夫,试图和他讲道理。“人怎么可以不吃肉呢!”江叙脱下围裙洗了手后走到餐厅,揉了揉她的发顶,万般无奈地哄着:“粥里我放了肉末的。”颜韫不服,把粥推到他面前:“你看看,就那么一点点肉末,这怎么能算肉呢!”江叙又把粥推回她面前。“你睡了两年了,之前一直打着营养吊针,一下子转换饮食你的胃受不了,我们再喝两天粥,乖啊,下次给你做好吃的。”下次,每次都说下次。没想到她睡了两年,江叙已经不是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二十八岁贴心学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