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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西城门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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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缕曙光照射到这片土地之前，在夔州城民的同心戮力之下，山火终于被扑灭了。

隔着漫天的浓浓烟雾，元晗引和江欲雪遥遥地看见远处走来了一小列人马，领头的正是陈曦文。至此，他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走近了些，才发现跟在陈曦文背后的不仅有自发组成的士兵，还有刚刚参与灭火的百姓们。他们和骑着马的那一小队人之间有一小段距离，但是都不约而同地缀在身后，虽然一言不发，但气势蓬勃、势不可挡。

到了西城门前，陈曦文从马上翻身而下，顿首高声喊道：“夔州主簿陈曦文，拜见蜀王殿下。夔州县令温建云、县丞李子璞，暗中勾结贼匪之徒，谄上抑下，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欺男霸女，以鸡公山土地庙后密室为匪窖，掳走过路行商，或骗取钱财，或拐卖异乡，更有甚者，杀之以泄其怒。

“下官受其压迫已久，夔州百姓受其欺压已久。今日率家友被其欺侮致死者百余人，持兵刃闯其据点，将藏于其中的温建云等贼一并擒获，救出被困其中的行商旅人共八人。谁知温建云挣扎中竞罔顾城中百姓，放火烧山，幸得夔州城民相助，才得以脱困。除温建云趁乱逃走，其余贼人俱已伏首认罪。现将此事交于蜀王殿下处置。望殿下许还夔州以清明，许夔州以安宁。吾谨谢尔，恩不胜言！”

随着陈曦文话音落下，他身后的数万百姓也跟着跪下，长揖不起，口中振振道：“吾谨谢尔，恩不胜言！”

他们的声音合在一起，如同雷声阵阵，响彻山水之间。这是被压迫者的呐喊声，这是最平凡者的求救声。

元晗引为眼前之景而震荡不已，他稳声回道：“汝等侠肝义胆，本王俱看在眼里，还请诸位快快起身，莫要多礼。”

他郑重地看着眼前灰尘仆仆的陌生的普通的男男女女的面孔，弯腰作揖，高声道：“是我应当向你们致谢才是。”

陈曦文等人俱是一愣，他们来不及反应，便看见眼前位高权重的王爷竟然向他们弯腰行礼了。这实乃天下难以想象的罕见场景。

元晗引站直身体，继续道：“温建云勾结贼匪一事，本王会去信告知皇上。夔州地属渝州，本王的封地范围之内。此地与京洛之间山高水远，本王便先下一道命令。夔州主簿陈曦文，剿匪有功，暂任夔州县令，可自行安排两位副手在新任县令等人任职之前主管夔州一切大小事宜。先县丞李子璞等人，勾结恶贼，押下入狱，仔细审问，定罪后问斩。先县令温建云，勾结恶贼，纵火烧山，现列为朝廷要犯，各处通缉之。”

在这个瞬间，元晗引忽然明白了为何会有将军愿以身殉国，为何会有士兵抛头颅洒热血只为阻拦蛮族入侵，为何前朝的那位丞相愿以前途以性命为赌注换取新政的实施。或许自己此前的人生态度错得糊涂。

他向来无心权欲，无心蝇营狗苟，喜爱纯粹的诗词歌赋，喜爱纯粹的武功战略，他不喜欢带着某种目的去玷污喜爱的事情。所以他逃避，自以为逍遥自在于世间便可掩人耳目。但却没想到，却是有愧于心。

人活着本就并非为了自己一人，或为父母，或为友人，或为爱人，或为国为民，岂能独善其身？

人活着也不能仅靠自己，虽然向往永矢弗谖的隐士生活，但他既然生在天家，享受了世间独绝的富贵与权力，便不可随意弃了他对天下黎民苍生的责任。

他的心态在夔州百姓聚在城外救火，在夔州百姓以身设局捉拿贼人的时候彻底地变了。

他不再满足于做风流懒散的王爷，他想为封地之上的百姓带去安宁与自由。

一阵啼哭声打破了刹那的寂静。

在陈曦文到达前，江欲雪学会了正确抱小孩的方法，接过了那个婴孩。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齐声呐喊，现在这婴儿终于是醒了，正大声哭闹着，想要寻找娘亲。

一时间，人群里传来低声的议论声，他们都对蜀王身边抱着小孩的女子感到好奇。毕竟蜀王并未娶妻，也未曾听过他有什么妾室跟着一同赴蜀。他离开京城也不过月余，怎会突兀多了个小孩呢？

还是陈曦文率先反应过来，再次谢过元晗引之后，便疏散了人群，指挥群众都赶紧回家收拾一下，鸡公山的善后工作日后再进行。

江欲雪异常窘迫，轻轻摇着那婴儿，试图让他安静下来。元晗引也走过去，做着鬼脸，逗弄着那婴儿。

可是一个才几月大的婴儿哪懂这些，仍是不歇气地使劲哭着。

江欲雪扭着眉头，说道：“我想，他可能是饿了……”

元晗引呆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那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他的母亲来吧。”

好在那妇人虽是不敢靠近王爷，但她看见了立在一旁的杜扶仪，将事情告知于她。杜扶仪过来，将孩子抱还给了那妇人。

事情已了，夔州在陈曦文的安排下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秩序。只有城外的鸡公山仍然满目疮痍，等待修复。但是好在此地的匪徒已灭，想来恢复生机与活力也指日可待。

回到驿站，元晗引吩咐钱租赁了三辆马车，明日一早便离开夔州，去往蓉城。

今晚，陈曦文邀了元晗引和江欲雪一起再去家里做客。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不必再担惊受怕，而是可以堂堂正正地吃酒畅聊了。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元晗引没有喝醉。但是当他向陈曦文等人告辞后，去杜扶仪那边接江欲雪时才发现，江欲雪竟然喝得个不省人事。

他无奈地从杜扶仪毫不忌讳的打量的目光里接过了歪歪倒倒的江欲雪。

杜扶仪虽得知了眼前这人正是蜀王，但还是不客气地说道：“还请蜀王殿下好好对我们雪儿，若是她受了苦，即便上刀山下火海，民女也要为雪儿讨回公道。”

为了早些回去，元晗引点点头，承诺道：“夫人不必担心，雪儿也是我的朋友。”

告谢之后，元晗引搀着走路都走不稳的江欲雪，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我不想走了。”走到一半，江欲雪忽然闹着脾气，蹲在地上不肯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