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多,阶梯教室里,卜奕正趴桌上睡得酣畅,胳膊肘忽然被人推了一把。
睁眼,掀起一半眼皮,见推他的人是乔清渠,骂人的话在嘴唇边一转,又咽回去了。
“干嘛?”拖着懒音,卜奕连头都不想抬。
乔清渠拿书脊怼他,“你认识理学院的傅朗?”
姑娘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盛了星星。
“一个宿舍的,干嘛?”他又问一遍。
“不干嘛,人给你送书来了,”乔清渠白他一眼,把簇新的书塞过来,“服装材料学,可这节是时尚与流行啊,他拿这干什么来?”
视线在蓝哇哇的书皮上扫了一圈,卜奕腾地坐直了,“人呢?”
乔清渠一愣,“走了啊……吓我一跳,摸电门了你!”
卜奕放眼往门口望过去,黑洞洞的,只能看见几条上完厕所往回溜达的人影。
卜奕一松劲儿,肩背又塌下来,手指在微凉的书皮上捻捻,“他没说什么?”
乔清渠莫名其妙,“能说什么?就说把书给你。”
卜奕视线落回来,心不在焉地“哦”了声,乔清渠也没多说,扭身走了。
关健放完水回来,正好看见乔姑娘从他们这排往下走,他过来一拱卜奕,“找你有事?”
卜奕屈指把书推了过去。
关健摸着书皮,纳闷,“新买的?你买它干嘛?不是我说你,你前面那本烂得跟喂过狗一样,扔不扔的,真没啥区别。”
卜奕缓了口气,“不是我买的,傅朗买的。”
关健嘴张得老大,半天,才“啊”了一声,“你们一笑泯恩仇了?”
卜奕没说话。
一笑泯恩仇说不上,毕竟也没什么恩仇。
卜奕觉得,以傅朗的思维方式,大概是不想欠别人东西,哪怕是一本狗啃的书。
下课以后卜奕和关健去吃饭,一顿饭吃的挺沉默,关健都不习惯了,以为卜奕让一本书整抑郁了,也不敢问他。
吃完饭他们去送餐盘,卜奕一个回头,又看见了傅朗。
傅朗一个人,占着半张桌,端端正正地吃饭,目不斜视。
偌大的食堂,嘈杂的人群,他一个人,显得形单影只。
卜奕视线一错,心想,不合群。
不合群的人哪都有,从小到大,每个班都有那么一两个,和捣蛋鬼一样,是班级标配。但随着年岁从个位数变到十位数,打头数字从1变到2,字面意思的独行侠就不那么多了。
大部分人开始学着掩饰本我,小心翼翼把内心的“不一样”藏起来,试着去迎合大众。
等进入社会,大染缸里搅一搅,再捞出来一看,嚯,就真的大同小异了。
所以像傅朗这样的,属于稀有动物。
傅朗吃着饭,并不知道不远处的室友已经给自己脑袋上糊了好几个标签。
卜奕和关健回到宿舍,关健对傅朗的光板床发出了由衷的感慨,“我是真佩服,就这,空空荡荡的,他居然能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