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林逾静觉得自己后脊开始发凉。自尊心作祟,她还是不太想陈京澍知道自己从前的过往。更不想被更多人?知道,自己曾经?差点被亲生父亲为了笔彩礼卖掉。正当林逾静害怕他们细聊时,陈京澍拿开眼前的望远镜说道:“远处好像有一只落单的小藏羚羊。”一句话,成功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连贡嘎杰布都举起自己的望远镜去?寻找陈京澍所说的落单小羊。“还真是一只小羊。”贡嘎杰布惊喜说道:“小刘观察地?形,确定周围没有狩猎的狼群或是其他动?物?,我们再上前。”林逾静咬着下唇,操作无人?机绕四周巡飞,“我这边没有发现异常。”小刘:“我这边也正常。”车队这时开始朝着小羊的方位驶去?,同时也没人?再去?关注林逾静曾经?和站点的往事。林逾静低垂着头,只有半寸余光去?偷偷瞥看陈京澍。好在他脸上表情一切如初,大约是刚刚一直在关注那只落单小羊,所以没听到?小刘说的那句话。林逾静轻轻舒了口气,又不免自嘲一笑。敏感自负又自卑的人?,真是-而对于陈京澍来说,林逾静三个字就像特殊搜索。他总能迅速捕捉关于她的信息,她的情绪变化,并给出相?对回应。所以在小刘刚一提到?林逾静的名字时,他眉峰便轻颤了下。他知道可可西里对于林逾静来说的意义不同,那是扎根于她原生的软肋。是造成她自卑一面的深层原因,所以不光是怕她知道,也怕被这车上更多的朋友知道。同时,每次有人?提起,对于她来说也像是一种?再度揭开结痂伤口的痛。陈京澍始终看着窗外,但其实喉间哽住一口气。因为心疼,更想抱抱她。不是出于怜悯,而是恼恨自己当初不够坦荡和勇敢,否则林逾静绝不会面对那样的人?生困苦时。亏得他自诩多么爱她,可细究起来,他做的还是不够,还是觉得深深亏欠这个小姑娘。陈京澍捏了捏望远镜,终于在车辆停到?小藏羚羊身边时,快速下车背对着林逾静抹了把泪。-林逾静在下车前便开始忙着换录像设备,待车子挺稳,她只顾着跟在祁渥雪身后录制营救小藏羚的视频,所以也没再察觉到?陈京澍的过低气压。大家坐在车上时没有明显感觉,直到?站在空旷无任何遮挡的无人?区荒野。才发觉被凛冽的寒风吹得,连呼吸都变得开始困难。林逾静身形纤瘦削薄,扛着一台长焦相?机,小腿都在微微发抖。脸颊上都像有许多把刀子,在深髓刮肉。陈京澍这时上前一步,挡在她身侧位置,“我来。”没给她拒绝的反应,陈京澍已经?接过相?机,“放心,来之?前专门?学了一天。”在这将近两周的时间里,他也几乎都跟在她身边,所以具备基本的视频录制能力。林逾静点了点头,松开相?机。这一路车子行驶得过快,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去?细看周边的风景,或是感受无人?区的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那种?窒息又苍茫绝境的感觉,此刻再见,莫名有种?过眼云烟近在眼前,却早已物?是人?非。而刚刚还被乌色密云遮着的光,也从云层中冲出突围。暖黄色的光照在戈壁上,奇迹又瑰丽,苍凉却又有着生机。林逾静看着陈京澍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她心间的一块巨石好像也裂开一道缝隙。“你们原地?驻守,搭建晚上的露营帐篷,我和站长还有小张同志送小羚羊归队。”按照深入无人?区的规矩,他们需要驻守一晚,于第二日返程。所以贡嘎杰布、小刘和张嘉乐去?送小藏羚羊归队,其余人?便按照之?前的安排进行其他工作。待到?三人?回来,无人?区也开始落日。大家点燃了篝火,席地?而坐,仰望头顶的满天繁星,捧着一碗自热米饭吃得香甜。林逾静眨了眨眼睫,心想上次见到?这样的满天繁星还是在陈京澍的顶楼四合院。只不过无人?区的星星和城市的星星不尽相?同,星芒是略带冷晕的色调。可她一抬头,看到?陈京澍就在身侧,心底又散发阵阵暖意。“你们都是因为什么,选择了现在的工作和所学专业的?”或许是在辽阔的原始旷野中,连突然冒出的问题都带着信仰感。贡嘎杰布先?说道:“我从小就在这片土地?长大,小时候只想走出大山,后来真的走出去?了。可走远了才发现,与其自己走出去?,不如带着所有人?一起走出去?。”“我就希望,我能用脚和眼睛亲自去?丈量,了解藏地?民生和最原始的历史生态。将青藏宣传出去?,让藏区的孩子们也有这样辽阔的人?生。”之?后几位当地?环保局的领导,所说也几乎大同小异。像他们这样的偏远地?区,因为被地?域原因限制了发展可能性,所以才有了源源不断的返乡大学生村官。当话题再次落在他们几位志愿者身上,才终于有了不同的答案。张嘉乐说道:“我爸妈都是医生,所以从很小开始,学医就成了一种?早被规划好的安排。”他从前多有迷茫,即使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少年。可那种?来自被年少限制了眼睫的茫然,就像看似宽阔的大路,却只有那一条没被白雾遮挡。而相?对于祁渥雪来说,她多时是为了别?人?,所以只淡淡说了句,“我也没有想很多,就感觉读书是一件很纯粹的事,读着读着就到?博士了。”林逾静抬眸,和祁渥雪对视一眼,即使她知道祁渥雪真正想要表达的含义是什么。但两人?还只是相?视一笑,带着些事与愿违的无奈。徐继白寡言,只有简洁二字,“热爱。”而当众人?看向陈京澍时,他挠了挠头,带着几分无奈,“我嘛,家族企业,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过归根结底都一样,只为养家糊口。”林逾静看着他,有种?高高在上的男人?落入凡尘里,沾了几分灰头土脸的烟火气后,也还带着些落拓不羁的感觉。有时她也会瞬间恍惚,怀疑自己当初不惜断送两人?全?部感情,将他送去?那无人?之?巅。是不是,他也是不开心的,备受约束的。如果她当时但凡对自己的私心心软一下,自己和陈京澍,是不是也早已经?有了属于彼此的家。她就不会经?历后来种?种?,她就不会永远在阖家欢乐时,独自一人?站在长安街的升旗台前。长安长安,她何时才能将逾期静好,兑换长久安宁。“小林同志呢?”在场就只有林逾静没说话,贡嘎杰布主?动?问道。林逾静抿唇浅笑,多时才说道:“我和杰布叔差不多,但我只想走出去?,再也不回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见识多种?人?生。想自由的,不被性别?年龄定义,束缚的生活。”她要走出那个吃人?的大山,吃女孩的大山。也要走出那个总被阶级制定规则的地?方。林逾静说完后,就赶紧到?陈京澍朝她挪动?两下位置,紧挨着她坐在一起。手臂也擦过她腰身,以一种?具有绝对安全?感的姿势护着她。同时,男人?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们静静,一定会做到?的。”绝非像从前那般的奚落,而是由衷地?钦佩。尽管,她所说的话里,和他毫无关系,甚至所说的自由也极有可能会再度抛下他。他还是那样的,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