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带你玩啊?”小六子却歪嘴冷笑了一声,“靠边儿吧你!”说着,用木剑顶着陈卿言的肩膀,直到把他逼到墙角儿,呼啦啦的带着自己的一帮小喽啰走了。
那木剑是假的,必然不会伤人。
可陈卿言却觉得自己身上被捅了个窟窿。
了无牵挂
那日被小六子用木剑顶着肩膀蹭到墙上,和今晚被人围在胡同中孤立无援的处境并无什么分别,只是陈卿言早已不会像幼时一般,受到了欺辱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娘,扑到她的怀里哭得鼻涕眼泪抹了一脸。
但到底还是被吓着了,若是醒着有那点儿固执顽强的绷着倒还好说,可惜在梦中陈卿言不过还是个娃娃,不管不顾的撇着大嘴,声嘶力竭的喊着“娘!娘!”
这一喊,倒是把自己喊醒了,又隐隐的听着像是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陌生却又熟悉,费力睁开眼便瞧见了床头有个人影来回的晃着,黑暗里虽连面庞都看得不甚清晰,可心里却在看见这人的时候安安稳稳的踏实了下来,可不就是陆觉在焦急的瞅着自己,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恩。”陈卿言一出声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真是哭了,连说话都带了哭腔。
“做梦了?”陆觉坐在床边,也未扯过毛巾,直接用自己的袖子轻轻的在陈卿言的脸上蹭着,陈卿言像是久久不能从梦中缓过来似的,直到陆觉默默的为他擦干眼泪,抽泣声才渐渐的止了,两人却都沉默起来。
“我去给你倒杯水。”到底还是陆觉开口说了话——陈卿言多半是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的这副狼狈样子的,若是等陈卿言撵人,倒不如自己先走。
只是陆觉刚一起身,就听见床上的人蚊声说道:“陆眠之,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陆觉回身看去,陈卿言明明与自己的身量相差无几,为什么埋在被子里却显得这么单薄?若是张开双臂环住,怕是连两个臂弯都不能填满。陆觉知道自己拒绝不了,陈卿言那泪痕未干的脸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虽是一闪而过却让自己为之癫狂的温柔。唇齿之间迸出一个“好”字来,却仍是站在那里迟迟未动——屋内的气氛与刚刚似乎变得不大一样。
“许大夫走了?”陈卿言仍是鼻塞,声音不似平时一般清亮。
“恩……”陆觉凭白的眼前忽的晃起了陈卿言穿着睡袍时露出的那两截细长的白腿来——现在不也就是在这床软被下藏着,只要摸索过去就能牢牢的握在手里,陆觉不大爱做善男信女,单是这一个恩字也染上了自己强吞不下的胸中那喷薄而起的欲意——自己的眼睛准是要被烧红了的,这火本就该由陈卿言来灭。可那点欲望虽是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但却被陆觉齐刷刷拦腰折断,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在这样的时候。
他总不愿乘人之危。
“我刚才听你喊……”陆觉说道。
“恩,梦见我娘了。”陈卿言轻轻的阖上了眼睛,“陆觉,你念过书,你告诉我,人死了,究竟是有没有灵魂这回事儿的?”
陆觉在西方受先进教育浸淫多年,自然是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瞧着陈卿言那微微打颤的睫毛,没有两个字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只能违心的说些谎话。
“自然是……”
没成想开口却让陈卿言打断了,只听他叹了口气,自问自答道:“我盼着没有。若是我娘看见了我那时的样子,她总要觉着心痛。”
天津卫说一人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叫做“格色”。陆觉知晓陈卿言确实有些格色,但猛地一听这话,没想过这人竟然倔强决绝到这样的地步。可震惊之余又重新去品,这才觉得其中的悲哀一重又一重的席卷而来。
陈卿言当然是希望有灵魂这回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