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三知道抓住了陈友利的痛处,更是得寸进尺起来:“少问?少问哪儿成啊陈老板?您做的是开门的买卖,为的是赚钱,现下天津卫的都知道您这儿有人得罪了陆四少爷,哪个还敢来自找倒霉?要我说啊,您趁早把那位陈卿言……是叫陈卿言是吧?撵了得了!瞧瞧我那儿,打北平请来的两位,说的也是不赖呢!没准儿那位陆四少爷……”
“孔老板。”
孔老三正说的唾沫横飞,格外起劲儿,忽的觉得后脑勺发凉,晴天白日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瞧,可不就是他背后念叨的这位陈卿言正面无表情的冷冷的瞧着他么。
“哦,是小陈啊……”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抓了包,孔老三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来,心里想着若是陈卿言真动怒了该如何收场。
“听说孔老板那儿新来了两位团春的小角儿?同我一样也是北平来的?“陈卿言非但没恼,反而倒是像是孔老三口中说的那两位同行极感兴趣似的。
“是呀是呀,说的不错。改日得空你们几个同乡也可以一起聚聚!”孔老三见陈卿言有意将话题岔开,心下觉得正好,借坡下驴倒也痛快。
“孔老板说的是,正巧我也有问题向他们讨教。我年纪轻,拜师拜的也晚,有些什么不懂的,只能问我师哥,我师哥若是也不我听说那两位昨日故意将八扇屏的词背忘了,使了个好响的包袱,这样大的能耐,我可不得多学学么?”
“……”孔老三被噎的愣是干张了张嘴,脸红一阵又白一阵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灰溜溜的走了。
陈卿言早就知道,玉壶春那儿哪是来了什么有能耐的人物,说起来也就是个票友听得不过瘾了,自己上台胡说,胡说捡着好说的也就罢了,非要捡那最看功夫的。八扇屏里那段儿“莽撞人”的贯口又是难上加难,这人又不知死活的偏要说这段儿,本就学艺不精,上台刚说到“后续四弟,姓赵名云字子龙”便卡了壳,脸羞的通红,在台上急的活死个煮熟的虾子,天津卫的老百姓爱听曲艺,也会听会捧,但也更会喝倒彩,一瞧你说的不是个玩意儿,当时两盏茶壶就飞上去了,俩人沾了一身的茶叶沫子,连滚带爬的下了台。
孔老三走了,陈卿言也就转身进了茶馆,陈卿言替自己解了气,陈友利自然是感激的,只是……
“小陈。”陈友利跟着进了屋。
“我今儿就说八扇屏!”陈卿言一屁股坐在最后一排的长凳上,脸上这才显出愠色来。
“你犯不着跟孔老三置气,他这就是来……”陈友利本想说的是“他这就是来瞧我的笑话来了”,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陈老板……”陈卿言静静坐了半响,庆园茶馆里真是今时不同往日,饶是以前这个时辰,池座里早已经是坐的是满满当当,小二哪还能闲的冲盹儿?早脚不沾地的跑起来了,谁知道现在竟有了门口罗雀的意思,零星的几个熟客远远的坐着,打眼一瞧,真是透着几丝凄凉。
“要不我今儿说完了这一场,明儿就不来了。”陈卿言回头望了望庆园茶馆的戏台,回头竟是说了这么一句,言辞间尽是歉意。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陈友利急了,本刚要一同坐下,这下变成了跳脚,“孔老三的话你只当是放屁胡诌……”
“我不是为了他的话,是我觉得对不住您。”陈卿言打断了陈友利的话,“你开门做的是买卖,一家子都指着您赚钱吃饭,哪儿有硬瞧着赔钱的道理呢。”
“那也没有不讲情义的道理。”陈友利叹了口气,“小陈,只是我问一句不该问的,你真是同他们说的似的,得罪了陆四少爷?”
得罪?
陈卿言在心里细细的品了一遍这个词,倒是真觉得有些合适。
他早该料到是有这么一天的,若是他与陆觉渐行渐远,那罪就必然在于自己。
他与陆觉的相识,便早已是获罪了。
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