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傥看她双目一黯,不由叹气,举起筷子。不吃的话,更加暴殄天物,给她留点颜面吧。不过他本来是要煞煞她的傲气,为什么竟会心软呢?
难道是为她期盼的眼神?不忍心叫她的努力尽付流水?
筷子提到一半,卢绣儿刚刚露出笑颜,却又见那双筷子很不留情面地停住。
“这只碟子……”
碟子?碟子怎么了?这可是越窑的秘色瓷碟,釉层柔和淡丽,瓷质匀润如玉,色泽清如碧水。
“美则美矣,可惜配上这羊肉,仍是小家子气。”
卢绣儿委屈地想,就是特意为了配这羊肉,才选了翠色的青瓷碟,这人,太挑剔!
“这碟子盛放江南的小点还差不多,所谓相得益彰。”苏傥这样一说,卢绣儿想,凑合算你说得有理吧。可他接下来的那一句,就神乎其神了:“可惜,它面露煞气,估计活不过今日。这样的器具,以后少用来盛菜。”
什么?这碟子这么倒霉,活不过今日?他竟会看碟子的面相?
卢绣儿瞪大了眼,闻所未闻的怪论让她开始觉得,对面谈笑风生的苏傥,是不是脑筋不太清楚?
“还有,这盘菜里有戾气。”苏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炒这菜时,是不是同时在骂我的名字?”
这个他都知道?卢绣儿心一惊,这家伙会算命吧。噫,神神鬼鬼的,太难缠了。
“你……”她一指那碟子,自己的心思就不作讨论了。“你怎么知道它会死?”
卢绣儿心想,哎呀,他随口说的,她怎么也跟他发疯当真了呢。可是,他自信满满的神情,让她不自觉信以为然。真的,他那样子挺有威严。
咦,她在想什么呀。
“直觉。”苏傥得意地一扬眉,“真正懂得吃的人,对食物和器具都有特殊的感情。你呢?对你常用的炊具,有没有感情?”
卢绣儿一怔。那些灶、鼎、甑、盘、碗、钵、盆、俎、箸、勺、瓶、罐、壶……她从来都当它们是工具,至于感情,最多是喜欢某个图案花样,谈不上留恋。烧完了吃完了,就放下了忘记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虽然从小学烹饪,并没有沉迷,甚至,她并非那么重视那个厨房。因为她不想被困在里面一辈子。她是官家小姐,以后会是某家的少夫人,即使她有多么出众的厨艺,都不会经常有机会展示。仅仅是老爹遗传了天赋,耳濡目染的浸润使她惯熟条理,运斤成风。
于烹饪一道,她是个毫不痴迷的过客。
卢绣儿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她再度细细地打量苏傥,不禁对这个奇怪的人,和他的奇谈怪论,有了点异样的好感。
或者说,尊敬。
苏傥叹了口气:“这道菜既然有那么多缺点,我就不吃了。免得在你面前吐,大家都不好看。”
“又是什么菜惹得你吐啊?”桓浪晴笑着,大摇大摆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