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征对待所有人都这么优雅、谦和又有礼貌,完美地让人挑不出差错,闵成舟也被他如此对待,起初他还会有些不舒服,觉得纪征待他有距离,但是后来他就知道了,纪征对待所有人都有距离。无论关系是亲是远,纪征一视同仁,也就不存在区别对待。所以闵成舟到现在已经习惯了纪征隐藏在绅士外表下的一份冷淡和防备。
纪征心里有考量,如果死者死于意外事故,那么闵成舟自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地跑到学校里找到死者的儿子,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果然,闵成舟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近点,然后蹲下身把翟文刚的头部转向一边,露出后脑勺:“看到了吗?”
翟文刚的脸被扎的稀烂,血和浓水淌满整个脑袋,像个血葫芦。纪征忍住刺鼻的尸臭味,按住眼镜框凑近了看,才在翟文刚后脑勺发现拇指粗细的一个圆孔。
他暗暗吃了一惊,看着闵成舟低声问:“弹孔?”
闵成舟把翟文刚的脑袋摆正,不想直视他那张过于惨烈的脸,于是把给他蒙上了一层白布,道:“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周围没有发现枪支。所以,你懂了?”
纪征仍有疑虑:“那尸体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尸体旁边的味道很刺激,闵成舟搭上纪征的肩膀,往旁边走了几步:“既然死者脑后中弹,他杀就没跑了。目前有两种猜测,要么死者在逃窜过程中不慎踩到捕兽夹掉进陷阱,要么死者被凶手开枪打死后扔到陷阱里。”
纪征沉吟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都不对。”
“哪儿不对?”
他问。
纪征道:“死者脑后中弹,说明凶手在他身后开枪,或者以居高临下的角度开枪。你刚才说的第二种情况;凶手开枪打死死者后把尸体扔进陷阱里,这样的做法无非是想伪装成死者死于意外坠亡,但是死者脑后中弹又怎么解释?如果尸体被人发现,警察一定会发现死者脑后中弹,那凶手伪装的意外死亡现场就不攻自破了,凶手忽略了这一点吗?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闵成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又问:“那第一种情况哪里不对?”
纪征回过身指了指蒙着白布的尸体,道:“死者右脚被捕兽夹夹住,面朝下被钉在陷阱里的木板上,这两点符合死者受到死亡威胁,逃窜时不慎踩到捕兽夹,然后坠入陷阱的假设。”说着,纪征面色一沉,皱眉道:“但是,既然死者已经掉进了陷阱里,右脚被夹住,身体正面多处被扎穿,在这样的情况下,死者无法自救,口腔被木刺扎破,也无法呼救,这样下去迟早会失血死亡。”
纪征停了一停,低缓地语气像从林间无法辨别方向的某处飘来的一缕阴风:“如果我是凶手,我想杀死的目标掉进了陷阱里,无法自救也无法呼救,我不会选择继续向他开枪,而是守在坑边等他的血从身体里流干,自己咽气。这样才是一个完美的‘意外死亡’现场。”
他看着闵成舟,又说:“你之所以发现死者并非死于意外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死者脑后中弹吗?如果凶手没有向死者开枪,那你们是不是就会以意外死亡结案?我想有可能。但是凶手却开枪了,你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的行为吗?”
闵成舟看着他冷静又深沉的眼睛,觉得心里寒森森的,顿了一会儿才道:“或许凶手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他选择开枪,只是因为他想尽快逃离现场,没有时间等死者自己咽气所以才向死者开枪。”
纪征想了一会儿,心里依旧不是很认同,但没有继续和闵成舟争辩,笑道:“还是你说的有道理,我只是随口一说,想的并不全面。”
闵成舟无奈地看着他摇头一笑:“你想的够全面了,分析的头头是道。幸好我今天要找的凶手不是你。”
最后一句话,他本是无心之谈,但听在纪征耳朵里却掷地有声。
纪征心里蓦然一沉,脸上依旧淡淡地笑着,云淡风轻的岔开了话题:“那你为什么从翟小丰的妈妈开始查?”
闵成舟先朝刑警们喊了一声:“差不多就收队,把尸体先送到镇上派出所。”
刑警们稀稀拉拉地应了他一声。
闵成舟和纪征沿着上山的路往回返,途中说道:“翟文刚脑后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是猎枪的子|弹。我们和本地派出所核查过,这个镇子有猎|枪的也就三户人家,其他两个人有不在场证明,嫌疑就落在翟文刚自己家里。而且我们发现翟文刚的时候,在他外套口袋里发现一枝玫瑰花。”
纪征也觉得有疑点:“玫瑰花?除了玫瑰花还有什么?”
“左边口袋里有枝花,右边口袋里有一撮姜黄色的毛发,目前还不知道是人造纤维毛还是动物毛发。”
最后的疑点还是回到那枝玫瑰花上,纪征思考片刻,道:“那朵花或许是为了送人。”
闵成舟道:“既然是为了送人,那就有两种人,要么送自己的老婆,要么送除了老婆之外的女人。我目前比较倾向后者,因为我们了解到翟文刚和妻子陈佳芝的感情很不好,而且翟文刚的名声不好,他在外面找女人的谣言已经在镇子里流传很久了。”
“所以你怀疑翟文刚死于情杀?”
“有可能,是一条侦查方向。”
纪征不需要再问下去了,导致翟文刚死于情杀的凶手或许就是在翟文刚死亡当天无故离家的陈佳芝,也就是翟文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