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征偶一抬头就对上了她的双眼,顿时寒芒在背。
“你不是警察。”
他听到唐雪慧如此对他说。
他用力吞下嘴里的凉茶,把杯子搁在藤桌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的口吻道:“我不是。”
唐雪慧从花丛里站起来了,手里提着沾满泥土的剪刀和锄头,一步步朝葡萄架走来:“那你为什么骗我?”
纪征想向她解释他并没有说过他是警察,正要开口说话时忽然发现自己有些难以发出声音,他的舌头有些僵硬,似乎是喝多了苦茶的缘故。
他缓了一会儿才勉强道:“抱歉,我没说过我是警察。”
唐雪慧在他对面坐下了,用戴着手套的左手提起茶壶帮他杯子里蓄满了茶水,淡淡地笑着问:“那你是干什么的?”
很奇怪,纪征明明察觉到了危险,但是他的大脑却没有做出躲避危险的指令,他的思维好像凝滞了,连带着身体都变得迟缓。
他看着被唐雪慧倒满茶水的白瓷茶杯,完全没有空暇思考那杯水里有什么,只是出于下意识想躲避那杯水。他撑着桌面慢慢站起身,看向被一把锁头紧紧锁住的大门,有些无力道:“医生,我是心理医生。”
说完,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强忍着脑袋里的晕眩和发硬的舌头,道:“谢谢我,走了。”
他像是醉酒了似的在燃烧的日光下一步步走向大门,他走的一步比一步艰难,浑身的力气在他行走的过程中迅速流逝。当他走到门首下时,不得不扶着门才能勉强站立。
门锁着,一把闪着银色冷光的锁头阻挡了他的去路。他扶着门回头看,才发现原来唐雪慧已经不在葡萄架下了,唐雪慧就站在他身后,紧跟着他一步步地走到了门口。
当他回头时,看到的就是唐雪慧脸上那双和封锁大门的铁锁一样泛着寒光的眼睛。
第69章致爱丽丝【34】
纪征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场景是混沌且空茫的,一把火燃烧了天空和大地,他就站在烈火中央,被热浪一层层包围。那些火光烧不到他,只在他周围铺天盖地地燃烧,但是他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被翻涌的热浪包围着的那种足以让人窒息的氛围。
忽然,他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透过挡风玻璃晒进来的雪亮的阳光,四面车窗都被紧紧封锁,车里的温度高的几乎能熔断钢铁,他身上出了一层层热汗,白色衬衫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浸满了水渍。
他立刻推开了车门,刚从车里下来,一阵燥热的风吹到他身上,竟掀起刺骨的凉意。他扶着车头站在车外向四周看,双眼像是雪盲了似的被光打的刺痛又模糊,低下头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渐渐恢复明朗。
他已经不在唐雪慧家里了,但他不记得他是如何从唐雪慧家里脱身的。此时他所在的地方也不是他停车的巷子口,而是上山的公路旁,周围只有一望无际的稻田和公路,放眼望去渺无人烟。
若不是鞋底还沾着在唐雪慧的花丛旁不小心踩到的泥土,他几乎要怀疑刚才做了一场梦。
刚才不是梦,绝对不是梦,他清楚地记得唐雪慧那双漫着凶光和杀意的眼睛。在和唐雪慧四目相对时,他甚至已经放弃了生还的希望
但是现在他还活着,为什么?唐雪慧并不想杀了他吗?如果是这样,那杯下了药的苦茶又怎么解释?不对,他今天去找唐雪慧是临时起意,唐雪慧没有理由备下一壶苦茶等着他,那她本来的目标是谁?
闵成舟
纪征忽然想到了闵成舟,如果这种时候有谁必然会登上唐雪慧的门,那就只有警察了,唐雪慧等的人是闵成舟吗
在炎热的眼光暴晒下,纪征再次感到彻骨的寒意,他想给闵成舟打个电话,但是手机却没有信号。他拿着手机回到车上,试着再次拨出电话,手机始终没有信号,而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提醒了他另一桩事。
现在是六点二十三分,边小蕖和吴阿姨正在酒店里等他。他无暇管顾太多,发动车子沿着公路上山。
回到酒店已经快七点钟了,边小蕖和吴阿姨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正在大堂里等他。他一露面,边小蕖就从沙发上跳起来朝他冲过去:“纪哥哥,你去哪儿了!”
她扑进纪征怀里,纪征摸摸她的头发,然后把她推开,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喝下去,又缓了一口气才道:“有事耽误了,东西收拾好了吗?”
后半句话他看着吴阿姨问。
吴阿姨道:“都收拾好了。”
纪征不再说什么,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和猫,领着边小蕖和吴阿姨离开了酒店。
下山途中,他想再回到唐雪慧家里,又瞬间按灭了这个念头,他不得不承认他刚才经历了一回死里逃生。就算唐雪慧给他下药的动机不纯,哪怕是为了害人性命,那也不是他能够以毫无执法职权之身,仅凭赤手空拳就能干涉的事。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和闵成舟取得联系,把自己在唐雪慧家里的遭遇告诉闵成舟,让警方对唐雪慧启动侦查程序。
但是他的手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直到离开白鹭镇到了高速上也没有信号,他又没有把闵成舟的电话号码背下来。他手机通讯录里储存了几百个号码,他仅仅留心记了夏冰洋一个人的号码而已。
三个小时的路程很快过去,回到家天色已经晚了。吴阿姨念及纪征没有吃中饭,放下东西就开始准备晚饭。边小蕖缠着纪征要他陪着看电视,被纪征三言两语打发进房间练钢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