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蓉朵略顿分秒,抬眼睨我道:“竹雨认为呢?”
我能感觉到叶蓉朵在质疑,但我不能因着她的质疑,被左右了思想。
“虽然不敢肯定,但我觉得,烟云的分析也不无道理。”我道。
叶蓉朵烟眉深凝,似乎对我的回答感到意外,起身朝高高的屋檐扫了一眼,伸手指着鼎炉对我说:“竹雨你且瞧瞧,屋檐和鼎炉之间,非垂直。况且,正殿工程宏大,屋顶甚高,若非小师傅帮附,寻常人上不去。”
她只给我看的,我开始就有留意,起身对她道:“你说的对,寻常人上不去,可是你忘了,死者并非寻常人,生前曾与我有肢体接触,她力大如牛,难以制服。再者说,神经不齐之人的言行思维,本就不是平常人所能知会。即便屋檐和鼎炉之间不直,可死者若是执意要往鼎炉上跳,她只需纵身一跃,便可了了心愿。”
叶蓉朵唇角略略一动,略微点了下头,睨我道:“竹雨都这么说,想必定是那个道理。对于神智不清,疯癫癫癫熬日头的人,死亡,也是解脱。”
许是见我默不作声,叶蓉朵接着道:“倒是竹雨你,最见不得悲惨场面,平日看到小猫小狗受伤都会掉泪,这下子,不要太难过才是。”
我微微一笑,抬眼嗔道:“你又在取笑我,同情之心,人皆有之,小猫小狗也好,疯子也好,都是一条性命,生命面前,没有物种贵贱之分,一样平等可贵。不过你说对,与其让她苟延残喘熬日子,不如去了,到了阴间,母女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叶蓉朵舒心一笑,笑容极是好看,低脸往我耳边凑道:“她们有没有照应与我无关,我只关心貌美如花的妻室大人,不要再为此事伤神才是。”
这个人总有出其不意逗我笑的本事,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希望别是此次远行,道途中沾惹了“花粉”才好。
我心思如此,可知道她是关心我,想归想,相信她不是那种沾花惹草之人。
雷过雨停,丝丝凉风夹着雨后的潮润,一扫雨前闷热,是一种说不出的清爽凉快。
林烟云从正殿出来,身后随着两名清瘦的小师傅,抬着一副竹竿粗绳绷成的架子,竹竿色泽翠绿,应该是伐现做的。
一走过来,林烟云便抚手歉道:“现做一副担架,花了些时间,劳大人和叶护卫就等。”
我忙道:“无妨无妨,倒是难为烟云你跑上跑下,还要谢谢两位师傅,深夜扰烦师傅就寝,实在过意不去,辛苦了。”
“大人言重,事情出在胜天庵,庵内每一位本就有责任,别的忙也帮不上,举手之劳,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一位小师傅说道。
“还是谢过两位师傅,已是五更天,师傅们定是倦疲的很,快快回寝歇着吧。”我道。
“是,贫尼告退。”
两位小师傅回门之后,林烟云说道:“大人,尸体要如何安置?”
我朝叶蓉朵看了一眼,见她好像没有异议,才道:“落叶归根,既是自杀,便送回马家村,妥善安葬便罢,费用衙门出。诶对了,秀才同你一起进门,为何到现在都没看到她的影子?”
林烟云拂袖一笑,道:“她呀,进门就被一个妙龄男子给勾走了,一夜恋着裙钗香,大人还是别操她那份心,估摸一时半会儿她苏醒不来。”
当了仵作,也这么不安分,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也得为衙门想想,好歹也是公职人员,真是缺乏管教。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刘三姐她们不会不知道吧,眼见天边泛白,拜月老早该拜完了。
“那刘三姐和孩子们呢?你有没有看到她们?”
林烟云喜上眉梢,回道:“我在中殿门外遇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正被媒公带着去相亲,也许过不了几个时辰,就有喜讯呢。”
知了她们去处明了,我才略略放下心来,不过还有一个人,烟云不提,我还是得顾及到。
“烟云,小柚子……”
我话没问完,林烟云便道:“小柚子生性散漫,不受管束,现在又无事在身,更是自在,只说去散散心,我也懒得问,估计她自己都没有目的地,大人若是人人都要顾及,再多长几个心都不够用的。她们都是成年人,年纪比大人长,往后这等事,大人就不必替她们操心了。”
“小柚子何许人也?”向来事不关己无视之的叶蓉朵,竟会主动打听。
林烟云回道:“小柚子乃烟云同门师妹,前几日到衙门暂住,对亏大人人善醇厚,对她十分照顾。”
“怎么没听你们说起?”叶蓉朵道。
“区区小人物,难登大雅,不入耳也罢。”林烟云谦道。
钟声一响,定住天地气流,万物复苏,苍生开始。
上空乌云密布,遮去天边微白,天地间,沉寂一片,偌大的庙院,除了我们三人和地上一具尸体,再就是不时来去的尼姑,仿佛在明示我们,快把尸体抬走,以免污了佛门净地。
暗沉的能见度,我瞧见死者脚踝处,竟有一个熟悉的标记,若没有记错,正是和马家村瘟疫中死去那位女子的标记一模一样,是一个类似云朵的刺青。
我正想指给叶蓉朵瞧瞧,一扭头,却见她盯着死者脚踝处,脸色发白,神色十分怪异,甚至连双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叶蓉朵向来遇事冷静,果断决绝,如此异样,从未在她脸色现过。于此,令我十分恐惧,异常忧心。
作者有话要说:耽误这么久,没办法解释,啥也不说了,捂脸努力更文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