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离开的那天,乡亲们把做好的布鞋、内衫塞到他们的包裹里,又给他们系上大红花,敲锣打鼓送出好长一段。
钱忠良站在坡上,痴痴看着,都有些呆了。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雄壮的歌声渐渐远去,山坡下一幢幢新房子留了下来,横平竖直,排成了队,如同一个军营一般。
“男人当兵挺好的。”
钱雪抱着小狐狸站在他爸身旁,不由感慨了一句。
“军营大熔炉里炼过一回,精气神就不一样,等你弟长大了,一定让他当兵去。”钱忠良喃道。
“爸,你想得可早,那还得十七八年,远着呢。”
“我看向东那小子身上就有股军味,一举一动好像操练过,连这次魏连长都这样说他,天生的军人。他八成的,会去当兵,不过他家那成分,难啊。”
“有啥难的,找个贫农结婚呗,这叫和平演变。”
钱忠良一怔,随即笑了出来,“我看我们家倒有现成一个,正正好相配。”
“那是,也不看看你闺女,貌美如花,将来不知多少人求呢。”钱雪撩了下刘海,又捋了捋羊角辫,微抬起下巴装出一付大美人的样子,乜斜着眼嘻嘻笑道,“我美不?”
钱忠良被她逗乐了,点点她鼻头,一点不严厉地训斥道:“你啊,你啊,这张嘴,啥都往出嘣,也不怕羞,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爸,你说我学医咋样?我想去山洼村跟右。派高玉蝉学医。”钱雪放下手,挽上他胳膊,倚到他身上,亲昵道。
“行啊,学医好,特别是当军医,好。”
钱雪把上次额头磕破,随着高玉蝉给牛助产的事跟他讲了一遍。
“你不是说不小心磕的吗?咋还有这事。”
“那时不是怕你们担心嘛,现在都长好了,疤都没留。”钱雪撩起刘海给他看。
钱忠良仔细看了看,确实看不出印子,放下心来,道:“左。派,右。派,上头的事爸不懂,可医术这项本事,实实在在有用,爸同意你去学,可你平时得机灵一点,很多事别乱掺合,家里还有你爷、你妈和你弟,多为他们考虑考虑。”
“爸,我明白的。”
父女两个说着话,慢慢往新家走去。
三间主屋,坐北朝南,东西两间盘了炕,当中一间前头做厅,后头做灶间,修了个大灶,两口灶眼,可惜还是没有铁锅安上。
左右两侧各一间厢房,西侧朝东的有炕,东厢房就一个空屋,暂时当作柴间兼杂物间。
钱雪想独自住西厢房去,刚一开口,闵大妮就给否了。
“爸,我都大了,再说,现在新屋子建好了,不住就没有人气,也会坏的。再说离主屋这么近,我高喊一声你们就听见了。自家也有院墙,安全没问题。”
钱雪循循善诱。
“近是挺近的,可你睡觉爱蹬被子,爸妈不放心啊。”
老娘蹬被子,那是老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身子小,芯子可不小啊,她忙道:“爸,我傻病也好了,这半年你们没看我蹬过被子吧,再说有小弟弟,晚上妈还要起来换尿布,喂奶什么的,我听着动静还会醒,分开睡我倒没人打搅,睡得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