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西楼急道:&ldo;师兄,是谁害的你?!&rdo;
&ldo;苏师弟……&rdo;江玉关竟然开口了,&ldo;你听我说。&rdo;
他仍是闭着眼睛,好像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脸上浮起死亡的青色,嘴边浮肿,话音也是虚弱而模糊。
&ldo;杀人者……沧海宫……领头的是个……穿红衣的小姑娘……&rdo;江玉关的声音轻渺,好似已成了天际抓不住的浮云,&ldo;她的剑上有一串红璎珞……是她‐‐是她杀了我妻!&rdo;
燕西楼心头一冷,好像陡然间烧成了漫天的灰烬,一切都没了。然而他却还能听见自己麻木地开口:&ldo;师兄不要伤心,我必找到凶手,血债血偿!师兄你现在要紧的是恢复‐‐&rdo;
&ldo;同伊……还活着……&rdo;江玉关却不管不顾地打断了他的话,&ldo;你去找她……带她去宋门!&rdo;
燕西楼抱着他的手臂一颤,江玉关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反握住了他的手,倏地睁开了眼直直瞪视着他,目光亮如厉鬼,&ldo;苏……师弟……你与同伊……从无可能……我心中……时常难受……她如今孤身在世上……只有你了……我求你……护着她……伺机……报……&rdo;
那一个&ldo;仇&rdo;字还未出口,江玉关两眼一翻,喉咙里不断地冒出血泡,&ldo;咕噜咕噜&rdo;的声音森然可怖。他死死地攥紧了燕西楼的手腕,眼白绝望地瞪视着他,好像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燕西楼咬了咬牙,一掌劈下,结束了他的痛苦。
陡然间‐‐
身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哭叫‐‐
&ldo;爹爹!&rdo;
燕西楼颤巍巍地站起身,转过来,便见到近十年来寤寐思服的容颜,此刻正掩了满脸错纵的泪,捂着嘴看着他。
&ldo;是你……是你杀了我爹爹!&rdo;
她身后的仆妇连忙拉住了激动的小姐,一迭声哭道:&ldo;不是的,小姐,这是你师叔啊……&rdo;
燕西楼看了江同伊一眼,目光移向那仆妇,&ldo;纪妈妈。&rdo;
纪妈妈浑身一颤,&ldo;苏二爷,难为你还记得老身……&rdo;
燕西楼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ldo;二爷这样的称呼,再也休提。你且告诉我,同伊这是怎么回事?&rdo;
江同伊仍是哭闹,几乎要对纪妈妈拳打脚踢起来,纪妈妈一个不慎松开了手,江同伊便扑到了江玉关的尸身上去,大哭道:&ldo;爹爹!爹爹!&rdo;又手脚并用地攀上床沿,拼命摇晃着江夫人因失血过多而已成惨白的尸首,&ldo;娘!&rdo;
纪妈妈哽咽着道:&ldo;苏……您也看到了,小姐她已疯了……&rdo;
燕西楼蹙了蹙眉,忽然一步上前,将江同伊自尸首上掰了开去,带着粗茧的大掌死死地握紧了她的手。她被他拖离了父母的尸体,心头恨极,张口便在他手上一咬,他皮糙肉厚自不觉痛,然而低头一看她泪痕满脸,就好像胸口被重重击了一拳般,痛楚难言。
&ldo;同伊,&rdo;他不自知地放缓了声,&ldo;这里不能呆了,你随我走吧。&rdo;
江同伊大喊大叫:&ldo;我不走!&rdo;又转向仆妇,&ldo;纪妈妈,纪妈妈你怎么不救我!&rdo;
纪妈妈踌躇着道:&ldo;小姐,你师叔是为你好……&rdo;
&ldo;他杀了我爹爹,怎么会为我好!&rdo;一下子又有无数道泪水划下江同伊清秀的面容,声音蓦然被鲠住了,&ldo;你这个大恶人,若是‐‐若是我师叔还在,怎么会任你欺负我!&rdo;
难捱的寂静,却到底捱了很久。
很久之后,燕西楼小心地端详着她的神色,低声问她:&ldo;同伊,你还记得……你师叔吗?&rdo;
&ldo;嗯。&rdo;江同伊啜泣着吸着鼻子,&ldo;我师叔‐‐我师叔走了,然后,我爹娘也死了……他们,他们都不要同伊了……&rdo;
&ldo;同伊,&rdo;燕西楼轻轻地道,&ldo;我带你去找你师叔,好不好?&rdo;
江同伊怔怔地抬起泪眼,&ldo;你说什么?&rdo;
纪妈妈留在点苍山上,为灵山派死难诸人守陵。燕西楼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见到如此绝望景象,在山上糙糙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便带着江同伊往江南去了。
江同伊倒是罕见地乖顺,一句多话也不说,便静静地跟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