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兔子和小鸡被关在一起数脚丫,到船上的左边水排出去,右边的水排进来,拍完要多少时间,再到一加二加三加四加到一百等于多少。
小小的阮胭,奶声奶气,一个接一个地全部答对了。
那个老师整个人震在原地,问她:“小姑娘,今年多少岁啦,上了大班还是学前班。”
阮胭那时候还不懂这位老师眼里的期待,她只是把那番话拿回去问妈妈:“妈妈,学前班是什么呀?”
于是,那天晚上,父母的房间亮了一夜的灯。
从此以后,妈妈就从船上走了下来。
她也终于吃到了猪肉馅的馄饨。
阮胭有了两个家,一个在船上,一个在有猪肉馄饨的地上。
一处有妈妈,一处有爸爸。
她也背上了书包,去念了学前班,然后念小学……
直到十岁的蜡烛被吹灭。
那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吹生日蜡烛,以后都没有人给她过啦。
那一年妈妈陪着爸爸上了船,然后他们永远地生活在了海上。再也没有回来。
她再也没有吃过虾仁馅、小鱼馅的馄饨了。
于是她有了第三个家,她被舅舅接去了平水镇。
在那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姑娘,曾经在很深很深的海里潜过水;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姑娘,曾经弄得懂出海大货船驾驶舱里的所有复杂零件;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姑娘曾经是世界上最最厉害的大副的女儿……
因为她怕水。
怕了好多好多年。
浑浑噩噩十八年,她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除了数理化,她什么都不学。
她觉得人生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高考后,她拿着打暑假工的钱,不够出海,却够她买一张去三峡的船票。
她想,就这样结束吧。结束在水里,去见爸爸妈妈,去吃小虾小鱼味儿的小馄饨。
然后她遇到了陆柏良。
……
阮胭再次从梦里惊醒。
打开手机,看到那张青山碧水的照片,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像是在海上飘摇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歇脚的浮木。
青山碧水,山峦叠起,叠成恋人相拥的模样。
阮胭闭上了眼,手指触上屏幕,她小声地喊:“哥哥。”
一片寂静里,回应她的,只有门外响起的叩门声——
“姐姐,你在吗?”
阮胭蓦地睁开眼,看了下手机,一点四十。
已经这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