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可以和我们聊一聊他吗?”
记者说话的时候,清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温和而有力。
这眼神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人。
“闻先生?”记者伸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两下。
他点点头,说:“可以。”
闻益阳出生在一个很困窘的家庭。
他出生的那年,他父亲五十岁。
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傻子。
在农村里,这其实并不是一件非常非常少见的情况。
因为大央村太穷了,外面的女人不会嫁进来,里面的女人都想嫁出去,光棍一多,男人们就被剩下来了。
闻益阳的父亲一直剩到了四十九岁,才等到村里一个傻子的老妈松口,把半疯半癫的女儿嫁给了闻益阳的父亲。
他出生那年,他母亲二十五岁,他父亲五十岁。
实在是畸形。
他对他的母亲没什么印象。
据村里的人说,他母亲在生下他之后,疯病偶然间的好了,好了以后,看着床上的儿子,以及五十岁的头发半白的丈夫,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连夜跑出了大央村。
闻益阳是他父亲拉扯大的,大央村里没有幼儿园,他三岁的时候就会背着背篓去山上挖红薯了。
他一直拖到九岁才开始上小学一年级。
原因之一是他的父亲没有上学的概念,他也没读过书,总觉得那玩意儿没用;原因之二是家里实在没钱继续供养他了。
后来义务教育轰轰烈烈推广开来,村委会做思想工作做到老闻家。闻益阳的父亲才松口送他去学校。
他成了班里年龄最大的那个孩子。
“欸,你太高了,容易挡住其他小朋友,坐最后一排吧。”
这是老师经常对他说的话。
他话不多,不像其他一年级的小孩一样多动话多。他总是一个人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用手指在桌上比划。
老师下课后问他:“你在桌上划些什么?”
“算题。”
他们在学基础的加减法。
老师:“怎么不在纸上算?”
闻益阳抿着唇,很珍惜地看了眼桌上的草稿本,他摇摇头说:“舍不得用。”
老师一时默然。
下课后,老师把他叫去办公室,拍着他的背,递给他一摞本子和笔,“以后不够就来找老师。”
小小的少年沉默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