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李肃淡淡开口,那只随意放在腰间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起,他眸底忽然涌出一片复杂之色,带着一股陌生的意味紧紧盯着赵玉珵的双眼,说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赵玉珵哼笑一声,看似狼狈实则不掩贵气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他说:“你以为我会当个逃兵吗?李肃,你太小看我了,从西索关回来之后我就发誓,除非是我死了,否则,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这帮土匪侵占了我西汉的王庭!”
殷平冷冷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么!”
赵玉珵看向他,不屑道:“北陆的蛮子,当年你先祖殷寿都没能占领这片土地,就凭你,还妄想成为这东陆之主?!”
殷平不怒反笑道:“妄不妄想,本王都将会成为天下之主,铁尔沁王终究成为历史,本王可不是他。”
赵玉珵冷笑一声,朝李肃道:“是我看错你了,五年之前我就该杀了你。”
李肃淡淡道:“我不会杀你,梁骁,将他押下去。”
赵玉珵哼道:“你以为不杀我就结束了么?”
好似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李肃皱眉道:“我劝你不要再做无畏的抵抗,西汉走到今日,都是咎由自取,即便你今日做了这些又能如何?这天下,已经不会再姓赵了。”
“不管西汉姓不姓赵,终归是不能姓殷姓李!”
呼啸声再次传来,短箭在近距离发射出来的力量和速度较之长矢更甚,殷平登时抬手去挡,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拍,个人嘴中吐出的短箭齐齐都是朝他射了过去,周围人根本来不及阻止,那鲜红色的箭头瞬间刺穿了皮肉破开了铠甲,随后‘夺’的一声定在了不远处的平地之上。
周围的人纷纷大惊,士兵们提刀就将押解的中央军捅了个对穿,青君忙从后面打马跑上前来,怒道:“徐风,杀了他!”
徐风正欲落刀,李肃喝道:“等等!”
青君秀美微怒,喝道:“定西王这个时候还打算再护着他吗!”
好在刚才那五支短箭,四支被殷平悉数挡了下去,最后一支只是穿过皮肉,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并不再打算护着他。”李肃皱眉道,看着一脸桀骜的赵玉珵,眼底浮现出一丝决绝,说道:“我留着他是因为他还有用处!”
赵玉珵‘呸’了一声,喝道:“你这个叛徒,北陆的走狗,李肃,你不得好死!还有你,殷平!你这头早就该消失在夜北的野狼!”
梁骁忽然出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脖颈,低声道:“你够了!西汉能有今日,难道不是你们赵氏自寻死路来的吗?如今大局已定,你算个什么东西来呵斥我王?”
赵玉珵红着脸嘶吼道:“王?梁骁,你若是不出声我险些将你忘了,如今你随了李肃,倒是不似以前在京畿殿那份姿态了啊,是不是都因为同为走狗,所以这说起话来,都是一副奸人模样了?他李肃有什么资格在本王面前称王称侯?不过是我西汉曾经的一个”
后面的话都被梁骁紧紧的攒在了大掌之中,他脸上一片盛怒,若非碍于李肃等人在场,他似乎就要将他掐死。
李肃淡淡道:“看你这样子,想必你也不会告诉本王元庆帝现在何处了。”他垂下头来伸手在腰间的玉带上十分随意的扫了扫,再次抬眼的时候,已经不复方才的神色,说道:“鹿台?是么?”
果然,赵玉珵神色一变,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李肃摆手道:“将他带下去吧,看好了,别让他寻死。”而后他看向殷平,问道:“你怎么样?”
军医正好将那只受伤的手臂包扎完毕,殷平随意道:“没事,皮外伤而已,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够挣扎到最后一刻。”
李肃苦笑一声:“我以为他会聪明些,却不想上次从西索关走了之后,竟还会回来。”
殷平见李肃似是真的不打算杀赵玉珵了,岔开话题道:“你刚才说到鹿台,可是猜到元庆帝躲在鹿台?”
李肃点头道:“一开始我也只是猜测,不过刚才看他的表情,八|九不离十了。”
殷平笑道:“想不到五年前我命人炸掉的鹿台,又重新被他筑了起来,看来对这个东西当真是过分喜爱了。”
李肃:“走吧,想必他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鹿台当初建成之前,元庆帝便是希望能够将他筑到手可摘星辰的高度,五年的时间,斥巨资人力终于得以完成,虽没有如理想般真的到达那个高度,可也差不离多少了。
空旷的顶端大殿上,到处都是一片金碧辉煌,温泉,酒池,暖帐这些放眼望去尽是玩乐享用的东西似乎一下子全都出现在了这里,此刻,年轻的帝王正盘腿坐在一排排灵位之前,昂贵的香料将偌大的宫殿熏的有些刺鼻,风顺着高处横贯而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夏日气息。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身黑衣的赵玉清正长身而立,也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好似那香灰都落了满身,两人却连一刻交谈都不曾有过。
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计时的沙漏终于打破了沉寂,年轻的皇帝在烛火之下缓缓的睁开双眼,对着面前的西汉列位先祖凝神半晌,开口道:“终于要来了吗?”
赵玉清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十分随意的拿了个蒲团跟着他身旁坐下,他身上还带着几缕清苦的血腥味,一猜便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没多久,甚至都来不及梳洗,此刻面无表情的与元庆帝同时看向前方,说道:“七哥,你我今日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共处一室,是我这十几年来,想也不敢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