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伯爵」伸出满布皱纹的双手在炭火盆旁取暖。天使战争过后,他又把自己被天使剥掉的皮肤给缝回身上,不过这些缝线跟原先皮肤上的神经科技、硅化节点以及魔法电路很不搭调,形成一种十分诡异的图样。「影像伯爵」的头上顶着一道光环,看不出是什么奇怪的能量所造成的。他不着衣物,瘦弱的身体只用几条皮带紧紧缠绕,或许是靠着这些皮带才能保持人形。
「皮囊之王」如今已经变成一个普通人,所有骇人的魅力通通消失,身上挂着许多强大的法器,有些隐藏在毛皮外套之中。他手里拿着一颗水晶球,不过这件可怜的法器已经残破不堪、布满裂痕。每当有轻微的声响,他就会吓得东张西望、浑身发抖。
安妮&iddot;阿贝托尔身穿一袭酒红色的晚礼服,露出肩胛骨之间所纹的神秘符咒。看到她的身影并不让我感到惊讶,因为安妮一直都是个杀不死的角色,虽然想杀她的人多如牛毛。她身高六呎二吋,浑身上下都是肌肉,即使在如今这个死寂的世界里依然保有壮硕的体魄,只不过……她的气势已经大不如前。她被「大战」消磨了意志,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她。她的身旁摆了一碗鲜血,用以补充火盆旁五芒星上的魔力。只见她拿刀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下,在已经半干的碗中滴满自己的鲜血。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他们的声音很轻,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入我的耳中。
「传送仪式失败了。」洁西卡说。「我们的使者全数遭到歼灭。」
「全部?」影像伯爵道。「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一定有实力强大的朋友在帮助他。」
「或许是他变强了。」赖瑞&iddot;亚布黎安说道。「离他蜕变的时候已经非常接近了。我们要再试一次吗?」
「不。」安妮&iddot;阿贝托尔说。「太快了。我们现在还太虚弱,等恢复元气再说。还有时间。」
「我们都知道想突破梅林的防御魔法是很危险的。」洁西卡说。
「我怀念他。」皮囊之王颤抖地道。「他带给我们希望,自始至终都勇猛顽强地抵抗着。在他们终于击倒梅林,当着他的面吃掉他的心脏时,我心中的一部分都跟着他一同死去。想不到在最后那一刻,他才是我们之中最高尚的一员。」
「他一直都深信亚瑟王会回来拯救我们。」洁西卡说。
「如果他真打算回来,动作最好快点。」影像伯爵道。所有人脸上都露出自嘲式的微笑。
他们究竟在对抗谁?我心想。这场大战的另一方究竟是什么人物?居然连梅林&iddot;撒旦斯邦都不是对手?夜城之中,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危机?
「我们必须制造更多痛苦使者,」安妮说。「我们必须准备随时开启另一道传送仪式,绝不能错失任何机会。」
「我们已经有一具尸体了。」皮囊之王道。
「我们不能把他变成痛苦使者!」洁西卡立刻叫道。「他是我们的人。」
「他现在只是一具尸体了。」安妮道。「这是他的意愿,相信你也了解他。你该知道这种时候到外面去挖尸体有多危险。没有尸体,我们无法制作人形躯壳。」
「不能用朱利安&iddot;阿德文特来做。」洁西卡道。
「他随时都打算贡献自己。」赖瑞说。「他喜欢当英雄,而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不愿意动他的尸体,我们来就可以了。」
我没有听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因为我太震惊了。朱利安&iddot;阿德文特,传说中的维多利亚冒险家,居然也是我的敌人?也许他有时不能认同我的作为,但我们始终都保持着良好的朋友关系,时常站在同一阵线对抗邪恶……他怎么可能也想置我于死地?他绝对不可能赞成背叛与谋杀这类手段的……除非……他的良心已经被现实压倒,除非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如果朱利安死后会被处理成痛苦使者,那我曾经面对过的痛苦使者里,说不定也有不少是我的朋友。
还记得为了了解这种从小就不停追杀我的怪物,我特地跑去找购物中心的许愿井,用至今都还在后悔的代价换得了「痛苦使者」这个答案。许多年后,为我解释「痛苦使者」这字字义的人,就是朱利安。原来这个名字是从维多利亚年代的一个古字演化而来,原义是「骚扰」、「夺取」,以及「追逐」‐‐莫非在这个未来里,当初帮这个怪物命名的人就是朱利安?
「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直接杀了约翰。」安妮&iddot;阿贝托尔一边滴血一边说道。「想要活捉他实在太危险了。」
「不。」洁西卡立刻说道。「他已经快要蜕变了。我们必须把他带回这里拷问。我们得要了解他干出……那种事情的理由。用药物与绝望感逼迫他,他最后一定会招的。到时候,我们或许就能想出办法阻止这一切。」
「到时候,我们再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皮囊之王说。
「没错。」影像伯爵道。「为了他的原罪,为了这么多条人命,也为了他所继承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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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突然幻灭,我在一瞬之间回到了陌生人酒馆。我站在酒馆的正中央,全身剧烈地抖动,冷汗一滴一滴地滑过脸颊。罪人伸手扶住我的身体,艾力克斯则递给我另一杯白兰地。我满怀感激地接过酒杯,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边喝还边听到颤抖的牙齿敲击在玻璃杯上的声音。我太震惊了。太多的真相一下子涌入脑中,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