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得把头也一并埋进被子里,若是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说他把浮香楼的名声都毁在他手里。感受到竹曦情绪的低落,李自牧开口解释道:“我跟他只是为了买这床被褥,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买被子……”竹曦手里攥着被子,低头盯着露在外面的脚趾,“我以为你要跟他走。”要跟兰君走,因为兰君长得比他好看,会勾搭人,嘴也比他会说,心思也比他更活络。自己则会被抛下,继续过孤单的生活。李自牧揉揉竹曦哭丧的脸:“我不是说过我不会走的么,大将军不骗人。”说着伸出小指,在竹曦面前晃:“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给小孩玩的把戏,李自牧用在竹曦身上。也不知是真拿他当小孩,还是逗他乐。李自牧的眼里有烛火跳动的光,在这间狭小得不能再小的屋子里,光显得如此明亮。李自牧还赤裸着上身,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发丝滑落到胸前,看上去有些狼狈。竹曦终于松口,露出一抹浅笑:“拿我当小孩?”虽然嘴上这么说,竹曦还是伸出小指钩住了李自牧的小指,完成了这个约定。李自牧故作惊讶:“你不是小孩吗?”“我不是。”竹曦摇头,“我已经十七,当然不是小孩。”李自牧道:“小孩才会因为别人没给他糖吃而又哭又闹。你若是个十成十的大人,现在就不必在乎他,也可以不在乎我。”竹曦皱眉:“不行,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不在乎你?”李自牧慢慢蹲下,将竹曦赤裸在外面的双脚放回被褥里:“阿曦在乎,我自然高兴。但你不是非要这样回报。这种事只能和相爱的人做,好好照顾你的身体,好吗?”竹曦有些着急地反驳:“可是我就爱你,为什么不能……”“那你说说,什么是爱?”竹曦被问住,左思右想也找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听过许多人说过这个字,就好像说了这个字,两个人就能一所当然的交颈同枕,但仔细回想起来,并没有一处是发自真心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就不能说他是“爱”李自牧的,这份感情可能是感激,崇敬,亦或是羡慕,但能否归结于爱,还另当别论。竹曦不太想弄懂这些,如果每一份感情都得加一个定义,对于他来说,太难了。就好像夏虫语冰,昭菌晦朔,没人教他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也没人教他什么是爱。旁人若是听闻这等事,定会觉得竹曦可怜,但在浮香楼,知道得越多,看见过光又够不着,反而会令自己越痛苦。“我不知道,但我能亲你吗?”方才他贴紧李自牧的时候,已经感受到对方某个部位的变化。虽然最终李自牧并没有迈出这一步,但竹曦愿意相信他是爱自己的,欲也是爱的一部分。不知道李自牧为什么要做柳下惠,但竹曦还是想多靠近他,多了解他一点。浅显来说,他就是想在这一刻亲李自牧,单纯地想吻。“什么?”李自牧以为自己听错了。竹曦捧起李自牧的脸,吻在了他的唇上。头一回见面,竹曦亲了他的脸,现如今,又得寸进尺亲他的嘴。竹曦用他那拙劣的技巧吻上李自牧的唇,在一次次的试探下试图加深这个吻。薄被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再次滑落,露出那件镂空的纱衣。李自牧措手不及,这小子道理是一个不懂,这种邪念是一个不落下。可惜又不懂其中关窍,牙齿都磕到自己嘴唇上。招架不住竹曦的“热情”,李自牧吃痛一声,皮应该是磕破了。竹曦皱眉将脸往后撤,惊呼道:“抱歉!怎么办……”说着心疼地用拇指擦去李自牧唇上的血渍。“……没事,不碍事。”这点伤倒是真不算什么,但李自牧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是真招教不住。他又不是遁入空门,怎么撩拨都动不了心。竹曦的唇上还映着他的血,使原本浅淡的唇色变得更为妖冶。加上那微蹙的眉,微红的眼眶,当真是楚楚可怜。这与李自牧前世的记忆不谋而合。客人与小倌,李自牧自然没这么了解竹曦就上了床。虽然李自牧对竹曦的一切都知之甚少,但唯独没人比他更懂竹曦的身体。到后来时常地见面,时常地缠绵床榻,这一段感情,几乎有一半是靠这个来维系。再到后来这具身体吸引不了李自牧,那竹曦的作用也就是这张脸了。竹曦那时还只当是李自牧待他不同,所以更加用心地去学了洗衣做饭,刀枪箭法,希望能被他多看一眼。而现在,他应该怎么对竹曦呢?还像以前一样稀里糊涂地与他意乱情迷吗?那这和上一世又有什么区别,此时此刻,他又不太想这样。李自牧将大拇指覆在竹曦沾着自己血的唇上,将这抹红晕染开。他将被子又拉拢几分,直到盖住竹曦的半张脸:“睡吧……不怪你。”竹曦乖巧地点头:“下次不了。”哦,不对,是没有下次。李自牧既然死活都不接受他,就是拿他当弟弟看,既如此那他做好这个角色也无妨,只要李自牧如意即可。李自牧这会儿是真不敢走,怕竹曦又以为他生气,只能擦干头发,厚着脸皮照常吹灯躺下,被子都给竹曦裹了,他什么也没得盖。竹曦安安静静地躺在里侧,看上去是真打算睡觉,不整别的什么幺蛾子。今天李自牧忙活了一整天,早就累到沾床就睡的程度。睡着前,他还是感觉到身上被裹上了被子,松松软软的很舒服。看来竹曦还是让出了一半被子。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李自牧满足地摸了摸自己买的新被子,一分价钱一分货,差不了。作者有话说:写的时候笑得很大声,这俩真的很搞笑这篇已改:跪求审核通过orz真没写啥,我的cp难道连亲个嘴都不行吗?_?真没有李自牧是被窗外的脚步声吵醒的。院里的其他人又回来了。大致估摸着时辰,应该已经是巳时。天已大亮,竹曦难得没有早醒,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臂弯里,睡得很熟。被子果然还是两个人分着盖的,李自牧稍一动,被子就跟着他掀开一点。竹曦在睡梦中呢喃几句,好像有些被李自牧吵醒。李自牧瞥见竹曦大敞的领口,想起对方还穿着那件要命的衣服,赶忙把被子全搂在竹曦身上,盖得严丝合缝。竹曦用脸蹭了蹭被子,翻身继续睡。李自牧叹气,再睡也睡不着,便从叠在床头的外衣兜里掏出吴解的信,展开细看。吴解对没能向李兰庭借出银子的事说了声抱歉,下面就全是拜托他照顾自己女儿吴小满的事。吴小满在沐州自然是过得不错的,有苏安在身后撑腰,陈信也总往书府送吃穿的东西。若是休沐回家,陈信的院子又大又敞亮,总有她住的地方。转头再看另一个无家可归的竹曦,李自牧不由感叹,连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命数也比他的好。李自牧下床踢上鞋,打算打点清水给竹曦洗漱,他差不多也该醒了。甫一到井边,就见秦二白急匆匆地跑过长廊,直奔后院。“阿竹!阿竹!有人寻你!”秦二白顿了一顿,想起改名的事,“……哦,现在叫竹曦。”他不耐烦地推开竹曦小隔间的房门,朝里面喊:“反正,就是有人找你!”竹曦本能地惊坐起来,以前秦二白对他这么喊,多半是没好事的。“竹……竹……”秦二白平日里伶牙俐齿的,现在只得吐出几个零星的字眼。因为竹曦衣冠不整地躺在床里侧,从肩头滑落的衣服皱皱巴巴的,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经衣物。嘴角还有一抹可疑的殷红,像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