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男人就是到处找也找不到的六皇子,偏偏皇后只提宫女到处走动,只字不提六皇子,皇子后妃们摸不清情况,都不敢胡乱出声,心里却免不了猜测不已。
皇帝脸色不好,那个宫女又那样慌张,莫非是六皇子酒醉之后把持不住,竟然幕天席地,跟个宫女胡天胡地起来?这虽然不算什么,可是被人当众撞破就尴尬了,也难怪皇帝面子上不好看。
崔道昀只紧紧盯着那个粉绿衫子的背影,沉声道:“去看看是谁。”
桥在远处,身边服侍的太监连忙提着灯笼跑过去了,崔道昀只是沉着脸看着对面,就见芦苇丛中的男人整了整衣服快步走到河岸边上,隔着御河向崔道昀躬身行礼,沉声道:“父皇。”
果然是崔恕。
柳挽月的影子瞬间掠过心头,崔道昀看了眼依旧背朝着众人躲在后面的女子,心中一阵恼怒。
崔恕依旧躬身在对岸站着,崔道昀既不命他平身,也不说要如何,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个粉绿衫子的女子犹豫了一下,跟着也转身低头,慢慢地走过来,站在崔恕身后向崔道昀福身行下礼去,却又不做声。
光线昏暗,崔恕的身形挡住她大半,再加上她不出声,崔道昀一时判断不出来是不是糜芜,但心里的怒恼之意越来越深。
即便他没有纳糜芜为妃的意思,然而他身边的女人,又岂容他人觊觎?更何况,他决不能容忍再有一个柳挽月!
小内监终于过了桥,一路小跑着往崔恕边上去,玻璃灯笼摇摇晃晃的,照出地面上一大片亮光,郭元君微笑着站在崔道昀身旁,轻声道:“陛下,六皇子还没平身呢。”
崔道昀不回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对岸,就见小内监很快跑到了近前,灯笼的光照得陡然一片明亮,崔恕身后那女子惊惶地抬起头来,急急说道:“陛下恕罪,六皇子殿下恕罪!”
不是她。崔道昀心头一松。
不是糜芜。郭元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许久,只听崔道昀道:“六皇子平身吧。”
崔恕直起身来,又听皇帝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朕命汤升到处寻你不见。”
崔恕揉了揉眉心,道:“儿臣有些中酒,原是想出来散散酒,走到这里时,不觉歪在石头上睡着了,方才这个宫人路过,吵醒了我。”
那个宫女见提到自己,惶恐地说道:“奴婢眼拙,没看见殿下在那里,不小心踩了殿下的脚,求殿下恕罪!”
郭元君冷冷问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奴婢想到河边放水灯……”宫女结结巴巴地说道。
崔道昀顺着灯光看过去,才发现芦苇丛中果然有一块大青石,石头旁边又丢着一盏没有点亮的小羊皮水灯。一切都对得上,但崔道昀直觉不对。
一切都太巧合,太巧合的事情,总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郭元君已经恢复了镇定,含笑向崔道昀说道:“陛下,既然找到了六皇子,就一起去秋芳台看看吧。”
崔道昀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这出戏还不够好看么?朕还去秋芳台看什么?”
他转身往回走,道:“胡昭容、宋婉容,你两个既然闲着无聊,就陪皇后一起看去吧!”
郭元君脸上火辣辣起来,强自撑着问道:“陛下要去哪里?”
“朕要去哪里,也不必事事都告知皇后吧。”崔道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遭一片寂静,众人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模模糊糊地似乎看出了点名堂,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皇帝是恼了皇后和胡昭容、宋婉容三个。皇后她们是不敢招惹,于是悄悄地去看胡昭容,就见她低着头面无表情,那边上宋婉容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是委屈又是疑惑,也不知怎么惹恼了皇帝。
郭元君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向对岸,就见崔恕负手站在灯光中,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喜怒,见她望过来,便也看了她一眼,跟着抬脚走了。
一番布置,明明是天衣无缝,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结果?到底是哪里出的岔子?
郭元君环顾四周,冷冷说道:“你们自便吧,本宫有些不适,要回去了。”
采玉等人连忙簇拥上去,郭元君慢慢往秾华宫走去,越想越气,越想越纳闷,皇帝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当众下她的面子,让她这个后宫之主还怎么当!
前脚刚踏进寝殿,郭元君一眼瞧见案上供着的汝窑美人耸肩花觚,顺手抓起来重重向地面上摔去,骂道:“瞎了聋了吗,都怎么办的差!”
采玉等人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哪怕膝盖底下正好垫着碎瓷片的也不敢说话,少顷,芳华匆匆忙忙赶来,倒了一杯清茶双手奉上,低声劝道:“娘娘息怒,先吃口茶。”
郭元君接过茶抿了一口,斥道:“采玉留下!其他人都滚出去!”
宫女太监们慌忙倒退着出了门,又将大门关上,郭元君在榻上坐下,沉着脸向采玉道:“把方才的事细说一遍!”
“是。”采玉跪在地上,回忆着说道,“先是奴婢的人发现六皇子去了河边,后面刘玉手底下的小太监又看见江氏跟她那个婢女也往河边去,就知道他们是要背人私会。刘玉怕别人看的不真切,远远地在后面一直跟着他们,亲眼看见六皇子和江氏躲在芦苇丛里说话,那个婢女在外头把风,于是赶紧打发人回禀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