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昀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朕素来以宽仁治下,皇后这样,是要给朕扣上暴君的帽子吗?”
“臣妾不敢,”郭元君敛衽行礼,道,“臣妾为了追查真相,不得不用些手段。”
她看向周雄媳妇,冷森森地说道:“你可想好了,继续熬刑,还是说实话?”
周雄媳妇在进来之前,她已经受过百般拷打,这时候看着还好,其实衣服底下的皮肉,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了,一听到熬刑两个字,周雄媳妇筛糠一般地抖了起来,嘶哑着声音说道:“我说,我说!”
她掉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奴婢并不知道什么外室的事,只是有一回奴婢偶然瞧见当家的往那边去,还以为当家的在那边养了小的,就悄悄跟着过去,结果看见老侯爷在里面,还有个有孕的女人……”
崔道昀心里一痛,用手遮了,闭上了眼睛。
郭元君一个眼色,许丹山立刻上前,从袖中取出一轴画像展开了,向周雄媳妇问道:“那个有孕的女人是画中人吗?”
他有意将画像侧拿着,好让所有人都看得见,于是糜芜便看见画中一个美人,眉弯眼长,妩媚风流,那张脸与她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惠妃,还能有谁?
周雄媳妇嗫嚅着答道:“是她……”
糜芜看见崔道昀的身子向椅上一倒,连忙上前扶住了,低声唤道:“陛下!”
崔道昀任由糜芜扶着,只是不说话,跟着就有一盅水送到唇边,睁眼看时,却是崔恕,崔道昀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舌尖微苦,却是参茶,虽然心中仍旧疼痛难当,那口气却稍稍地顺了一些。
从前他一直拖着不查,还能安慰自己也许弄错了,此时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说?
左边站着儿子,右边站着新宠,儿子跟新宠还有首尾,就连旧宠,也跟别的男人有首尾——好个绿头巾的皇帝!郭元君讥诮地一笑,扬声道:“带出去!”
采玉与汤升双双进来,带走了周雄媳妇,郭元君向着崔道昀慢慢说道:“惠妃在进宫之前,是江嘉木的外室,当时她腹中已经有了江嘉木的孽种,那个孽种,就是江糜芜。”
崔道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目光幽冷。
郭元君毫不在意,又道:“汤婆子,你来说!”
崔演向边上一让,糜芜这才发现他身后竟然还躲藏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此时应声站出来,高声说道:“十六年前,奴婢被周雄请去给画上的女人收生,给了奴婢二两银子一瓶酒……”
“生的是男是女?”郭元君打断她。
“是个丫头。”汤婆子一指糜芜,“就是她!”
糜芜只觉得胳膊上忽然又重了一些,皇帝像支撑不住一般,身体又向后倒了些,糜芜嗤的一笑,开口说道:“汤婆子,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是我?”
“老婆子两只眼睛都看得出来是你!”汤婆子大声说道,“你跟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长得一样就是母女了吗?”糜芜越发笑得好,“孔圣人与阳虎生的也一样,难道他们就是父子?”
汤婆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圣人,什么阳虎,却知道反驳,立刻就道:“就是你,我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