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先推了一下眼镜,手指刚好停留在鼻尖挡住了那颗小痣:“没有,怎么会。”小周总早就练就了撒谎不眨眼的本事了,他上午忙起公事来直接忘了这一茬,刚接到林北生电话才想起来着急忙慌地把水果咽进肚子,吞进去的葡萄现在还凉呢。好在林北生也没和他细究,打开保温桶的扣,很熟练地为他打了汤。鸡汤醇厚的香气便飘出来,周青先抽抽鼻尖,问:“这是什么?”“猪肚鸡汤。”林北生说。周青先:“你炖的吗?”“对。”林北生一边说着一边给周青先递了颗梅子糖过去,说是开胃的,周青先嚼得整张脸都快皱起来。他吃不得酸,咔吧咔吧嚼完糖便赶紧接过林北生的汤,一勺一勺很小口地喝。气氛有点安静,大平层的采光很好,周青先脑后扎了一个小揪,碎发搭在肩膀上。他第二次扫了林北生的侧脸,见他表情与早上并无太多变化,于是轻咳嗓子,直接把话翻到台面上说:“早上和阿姨有没有聊什么呀?”林北生挑眉,没想他会这么直接问,想了想倒也觉得没什么和他撒谎的必要,便答:“聊呗,聊你不爱吃饭。”周青先抬起头,眼神在金丝眼镜下显得很缱绻,却是在仔细观察林北生有没有撒谎。他半晌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说:“所以你就专程跑到我公司来管我了。”“是啊,不然你饿肚子不吃饭会让我有点难办。”林北生也开诚布公,“早上我去医院问了下医生,都说三餐很重要。”周青先手一抖,猛地咳嗽,差点把汤洒出来大半,难以置信地问:“你去看了医生?!”“对啊,我说是我有病。”林北生面色坦然,朝他递过去纸巾。周青先上下打量他:“你看起来像跑三公里不会大喘气的,医生信了?”“我猜测是没信吧,都不肯给我开药呢。”他望着炸毛的周青先,又笑,“你别这么紧张。”周青先拧眉,总觉得很奇怪,别别扭扭地又端起碗,显得不太高兴。林北生去把他肩上的碎发理到脑后,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病历单上写的都是林北生的名字,你周青先对他们而言就是不知情人士,你别顾忌太多。”“我不是在想这个。”周青先有些烦躁地接话,扫了一眼林北生,有些闷闷地讲,“你怎么这么快就能接受,还替我去问医生检查……”他还有半句话没说,他总下意识地埋怨是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林北生才能这么坦然。“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除了早点接受想办法还能怎么办呢。”林北生目光直直地撞上他,轻而易举地将他看穿,“放到我身上我也会这样的。”他是比起逃避,更会选择寻找解决方法的人,从十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一对比,倒是显得周青先很狭隘了,他捏着勺子,半天才不太愉快滴闷闷说:“你不觉得你有点逾界。”“是有一点吧。”林北生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又问,“怎么了,逾不得吗?”周青先:……“不,狠狠逾吧。”他最后破罐子破摔,脑袋一仰开始摆烂,“你直接使劲儿逾,上赶着逾,不要边界感了,天天来我这儿管我,我一顿不吃就要狠狠教训我的那种。”周青先眼睛一闭:“往死里逾吧,我没什么好值得怜惜的。”林北生:……?他一时间哭笑不得,不明白周青先这情绪是怎么做到比翻书还快,也分不清他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说胡话,甚至都不知道这‘教训’说的是合法的那种教训吗。他坐在原处想了一会儿,决定不管周青先这自暴自弃的发言,又给他把汤打满了:“晚上我来不了,你自己吃,吃得什么拍照发我。”周青先躺在老板椅上,眼皮一跳,半掀开眼去看他:“你晚上要干什么?”林北生没顾忌:“去送货。”林北生其实是没有固定的工作的,他由于家庭的原因,能自由安排的时间不太固定,也就能做一些杂活。但好在他为人靠得住,人缘也很好,所以经常有人找他帮忙送货、做点家电维修或者看店什么的,零零散散加起来一个月也能有小一万,都在郑琪那儿放着,加上出事故那年的补偿和每个月的低保,能维持他们一家人的正常生活,但也没到能肆意挥霍的地步。这天上午由于他去医院了,所以活没干完,得花在晚上补。周青先愣愣地看他,意识在半空中神游,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他左右小幅度低转着老板椅,心里总还冒着一些小九九,终是没忍住问:“那如果我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