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靠在陆灿家墙上,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以来一直没睡好觉,眼睛里红血丝多的吓人,“哪家老板没事叫下属去自己办公室啊,那傻逼绝对没安好心!”
“我也觉得,但是燕子,”老毛叹了口气,“这完全可以解释为作为后备总监,刘冠比较重视媛妹儿,所以经常找她沟通工作方式和工作经验。”
周彦哑然,他大学毕业后一直玩乐队,没上过班,不太理解工作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听老毛说完也懂了:“老畜生狐狸尾巴藏的真好,一点不往外露。”
包括通话记录,老板与后备总监打电话是一件太过普通平常的事,即使频率高一些,也有无数种理由可以开脱。如温莎所说,刘冠是惯犯,经验丰富,早已经摸索出如何能在法律准绳上跳舞了。
“对了小灿,”老毛问,“尸检报告出来没?”
尸检应该在死亡后四十八小时内做,如果有冷冻条件也可以延长至死亡后七天内,因为秦家不同意,一直坚持到昨天才签字。
陆灿摇摇头:“没,再等等。”
“还等?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所有人都忘了有个女孩曾从新普跳下来的时候吗?”
周彦一句话砸下来,直接把老毛和陆灿砸的说不出话。周彦继续道:“坐以待毙没有用,而且尸检报告出来能说明什么?录像咱们已经看了,媛妹儿就是自己跳下来的,不存在电视剧里那些投毒陷害的戏码。哥哥啊,咱们别等了”
周彦看向陆灿,“小灿,你快告诉我男人喜欢什么,我可以去改去伪装,我现在、我现在太想知道真相了!”
他想知道真相,陆灿又何尝不想知道真相——这个屋子里没有一个人不想知道真相!
“你别胡闹,”老毛忍不住斥责,“这种事能随便做么,万一受伤怎么办?小灿你别理他,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快吃点饭,我先带燕子回去。”
陆灿点点头,“你们也好好休息。”
不情不愿地,周彦被老毛强行带走了。陆灿把扔在椅子上的薄毛毯拨到一边,放下手,却突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这几天他一直处于游魂般的状态中,季明泽看在眼里,帮他拉出椅子,“坐。”
陆灿这才想起来他站太久站累了,拨弄毯子是为了坐下来休息,瘫到椅子上,打开外卖软件,“季老师,留下来吃饭吧,我点餐,你想吃哪个菜系?”
季明泽说:“不用点,我去做。你想吃什么。”
其实陆灿没心情跟季明泽推来推去,左右已经麻烦这么多天了,不差今天一次,撑着下巴说:“那来点热乎的吧,怎么样?”
在吃饭方面,陆灿很少提类似于“吃热乎的”这种要求。他口味偏重,喜欢吃各种咸辣口味的食物。不过现在没有食欲,对于饭的要求已经降低到能填饱肚子、吃完不难受就行的程度。
“好,等我半小时。”
拿起手机,季明泽准备出去买菜。临出门之前,陆灿叫住他:“等等季老师!密码是120620。”
“12年6月20号?”
“没错,这么快就被你破译出来了啊我去冲个澡,待会儿回来你自己摁密码进屋。”
季明泽“嗯”了声,拉开门出去。陆灿还以为他会问问这个日期代表什么,已经准备好回答了,结果人家根本没张嘴。
算了,陆灿想,季明不就是这种性格么。不多说、不多问、不多干涉,比如上次聊起小巷差点送命那件事时,季明跟刚才一样什么都不问。可能觉得自己没立场问,可能好奇心不像别人那么旺盛。
也可能对于他的经历不感兴趣。
人家对他这个人都不感兴趣,确实没必要追问经历。
陆灿努努嘴,找出家居服,趿拉着鞋去洗澡了。
不得不佩服季老师的效率,等陆灿从浴室出来,桌面已经摆上一盆热气腾腾的火锅。
用火锅形容可能不够恰当,就是用火锅底料煮出来的肉和菜,放在小电磁炉上咕嘟咕嘟冒着泡。火红的辣椒随着沸水翻涌,让本来食欲不佳的陆灿也生出几分胃口。
他打开蘸料,自己舀出一勺,剩下的推给季明泽:“我发现你蛮喜欢吃辣的。”
北方本地菜以咸鲜口味居多,季明泽筷子顿了顿,“还好。”
“我也喜欢吃辣。诶不对——”陆灿突然想到,“你脖子后面那道很酷的疤总吃辣的话会不会难受?”
实际上为了养伤,季明泽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辣了。他口腹之欲本就不强,倒也不觉得可惜,只道:“没关系。”
又是没关系。
以前问疼不疼他说没关系,现在问吃辣会不会影响伤口也说没关系。“没关系”代表什么呢?是疼、影响伤口但不在意?还是觉得自己管太宽,不愿正面回答问题?
陆灿挑挑拣拣,从纠缠在一起的菜叶子中挑出两根香菜塞进嘴里,嚼着嚼着,思绪飘远,又想起周彦刚才说的话。
一顿饭吃的漫不经心,胃填饱了,人也稍微精神了些。
收拾完桌子,季明泽去厨房洗锅。陆灿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料理后事”,撸起袖子主动承担起刷碗的任务。两人并肩站在手盆前,沉默地干着手里的活,这让陆灿想起“家庭”二字。
所有普通的家庭好像都是这样,时间久了小两口已经熟悉到没有那么多话能讲,但洗碗的动作是一致的,放水的频率是一致的,甚至某个时刻视线偶然对上,连呼吸频率都调到了一致的步调。月光细纱似的遮住天空,柠檬洗碗精的味道他们还可以一起闻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