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越走越长,他还能听到头顶有汩汩的流水声,上面似乎是下水管道。又往前走了几步,在手电筒的光线里,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叶萧忽然怔住了,他茫然地站在地下管道的交错口,仿佛面对着一个巨大的迷宫。他立刻就想到了雨果笔下的《悲惨世界》,巴黎的下水道与地面之上的城市一样错综复杂,那是一个神奇的地下世界。沙威警长潜入地底,追踪数10年前的逃犯冉阿让,叶萧不记得是否有过这样的情节,可他宁愿相信自己不是沙威,而是逃犯冉阿让。
幽灵在等着他?
在三岔路口犹豫了片刻之后,叶萧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忽然,他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于是他就用手电对准地面照了照。
他万万不会想到,在白色的手电光束中,竟然照出了一张死人的脸。
原来就在叶萧脚边的地上,正歇躺着一具死尸,他刚才居然没有看出来。
叶萧缓缓地蹲下来,屏住呼吸,手电的光线对准了那张死人的脸。
蛆……
一群苍蝇的蛆在死人的脸上扭动着,它们是从死者的瞳孔里面爬出来的。
叶萧缓缓靠近了那张狰狞的脸。几乎用了半分钟的时间,他才认出这张脸来‐‐他的邻居张名。
蛆在张名的脸上爬行着。
六
尽管,瞳孔上覆盖着紧闭的眼皮,但她仍能感受到烛火的轻微热度,还有那丝黑暗中闪烁的光。
她缓缓地抬起眼皮,头顶上黑色的天花板进入她的视线,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昏暗,除了那点烛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仰天躺着,身下是一张很旧的钢丝床。脖子上一阵酸痛,她费了很大的劲才侧过头去,看到在床边有一张黑色的木桌子,桌上点着一支白色的蜡烛,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用了好一会儿时间,她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慢慢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房间,不会超过10个平方米,除了一张摇摇欲坠的钢丝床和房间中央的木桌子以外,只有两只方凳,和一排几乎腐烂了的木架子,上面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这房间里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着的铁门。
看起来就像个监狱。
当脑子里闪过这个比喻的时候,立刻想到了某种让她熟悉的生活。她开始默默地问自己:&ldo;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rdo;
记忆就像打破的瓷器一样,变成无数锋利的碎片,她轻轻地捡起记忆碎片,再重新拼接成一个完整的图画。在那幅图画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罗兰。
&ldo;我叫罗兰?&rdo;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终于点了点头。是的,她是罗兰。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用了大约几十分钟的时间,又想起来其它许多事情,比如,她有一个丈夫叫卓越然,但据说已经死在了天台上;她还有一个女儿叫紫紫,可惜已经失踪了;还有一个精神上的情人叫苏醒,曾经是一个笛手,他有过一支笛子,魔鬼的笛子;她偷了那支笛子。然后,神秘的笛声让她见到了幽灵。
于是,她疯了。
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有铁栅栏窗户的房间里关了一年,就像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另一种监狱。
就在几天前的深夜里,她从名叫精神病院的监狱里逃了出来。
她越狱成功,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中徘徊着。她没有回家,因为已经无家可归。她也不想去见苏醒,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她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只能在某个角落里隐藏。当她感到自己饥饿难挡时,只能用随身携带的东西去交换食物,通常她会得到一个大饼或者是馒头。
一无所有的罗兰,唯一可能得到的,只有她的女儿紫紫。这也是她逃出精神病院的原因,当知道紫紫失踪以后,她就下定了越狱的决心。她甚至对卓越然的死并不感到多少伤心,她只要紫紫,也只剩下了紫紫。
紫紫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耻辱‐‐因为,紫紫并不是卓越然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