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数次经过的巷弄,粉墙碧瓦,脚下铺着青石砖,清漆刷过的素油门,家家门户上都悬挂了各色花篮,柳枝苇草,材料各异,只有里面经年插着的鲜艳花朵,季季不断,月月常新。
钟应忱脚下不停,一直往其中一扇而去,推了门道:“进来。”
院子小巧,一棵大杏树枝繁叶茂,遮蔽了左右两间厢房,正房前铺了海棠五彩花石子甬路,葡萄叶新绿,爬了满墙,沿阶下两大棵碧绿芭蕉树,展了阔大的叶子迎风飒飒响。
“可喜欢?”
池小秋点头,有些羡慕此间的主人,刚想问钟应忱来这里作甚,便见他转身道:“这便是我们以后的家了。”
家?
这便是我们的家?
在钟应忱的视野里,能清晰地看到池小秋怔在当地,她慢慢环视着这陌生的院子,眼里又现出他喜欢看到的夺目的光彩。
“家?”
我们的家?
不是饿殍遍地的尸身堆,不是大雪封山时残破的山神庙,不是腐烂在泥土地里湿草铺就的大通铺,不是阴暗潮湿总是漏下风雨丝的芦席棚,在跋涉、努力、挣扎了八个月之后,她终于又有了一个可以安稳睡了整夜的地方。
池小秋忽然有些热泪盈眶。
“这房子…”
不知租上一月要多少钱。
钟应忱止住她:“你若再问这个,便没意思了。”
池小秋爽快一笑:“那好,我便占你个便宜——住新家第一天,便请你好生吃上一顿,总是没错吧?”
清明前后出的多是冷食。
新鲜的马兰头稍过水一焯,混了艾草一起拧出青绿色的汁液来,粗盐磨碎,在青绿汁里洒上一圈,等把它咕嘟咕嘟煮开了,活了糯米,塞上暗红香甜的豆沙馅儿,揉搓成一个个圆团,蒸笼里放上折出的箬叶。
这样蒸出来,等到熟了,一个个便如同在春天的颜色里笑嘻嘻打了滚,滚上油绿颜色,混上春草清香,又饱肚又好看。
“清明那几天事情多,动火的人也少,咱们铺子上便多卖这些,该定什么价好?”
池小秋给了几个数字,最后两人都在十五文上的那个点了一点,这便算定了。
青团旁边便是粉红熟藕,长在泥地里的粗藕,用水一洗便现出白生生的一截,便如美人手臂。
池小秋毫不怜惜,糯米揉碎塞进藕中孔洞,垫上青荷叶隔水蒸到糯米都熟烂了,现盛出来,切作薄薄粉嫩嫩一片片。用掺了隔年桂花碎的花蜜和糖各调了蘸料出来,吃上一口,只觉得花香水香米香藕香都融在一起,异常香甜。
钟应忱夹上一筷子,听池小秋跟他商量一个酝酿已久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