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一说,小厮倒放下心来。
当初大爷与旁人在学里争那只狼毫笔,虽则还小,却能设了诸般计策,终是抢回了。
等到了手,不过拿在手里看了一遍,也就丢在笔林里头了。原就说,从小,府里供上的纸笔哪个不比这一支贵重,偏就看中了这个?
想来,现今也不过如当初一般,就为争得这一时的气罢了!
一想通了,小厮便笑劝他:“再过几日,说不得那丫头还要倒过来求大爷呢!”
说是如此,但桑罗山心里总有些暗暗的不如意。
这份不如意,不过两天便印证了,待他再出门经过云桥时,便能觉出做营生的人都驻足在他后头窃窃私语。
待他回头,却都收了神色,自顾叫卖说话起来,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桑罗山是个极敏锐的人,只走了这一路,他便压了一肚子气,小厮早知端的,便出去打听些消息。
桑罗山走了两步,也不耐烦在这街上茶铺里头去喝茶,漫步两回,又口干舌燥,便只在街口巷前背手踱步。
身后忽有人唤他,滴滴娇的莺哥声听得腻人,桑罗山搭眼一瞅,便已是不耐。
那女子便又唤了一声:“桑相公?”
寻常一个名字,在她舌尖上咂摸出了千回百转娇生生的味道。
桑罗山皱眉嫌恶,扫过一眼,径直便要走,却让一双柔荑扯住了腰带。
桑罗山登时色变,他一惯爱洁,见她竟似要偎上来,忙往旁边错上一步,便这一转身的功夫,便觉出自己外衣一松。
他一低头,便见才上身的一条嵌宝闪色织金带给这女子扯走了,顿时大怒,觑她已往街前走,紧赶两步,直接横在她前面。
这姑娘见让他挡住,竟也不闪躲,只是撩起眼皮笑盈盈盯着他:“相公待要怎的?”
桑罗山本也不耐跟人争什么嘴皮客气,他只是将她看了一遍,哼笑道:“你既是娼家,靠着皮肉做生意尤不足,倒看中别人的私房物了?”
这姑娘原本笑吟吟地,听他话利如割刀,嘴角也不由捺了捺,不过一瞬复又笑起来,突然上前一步,将朱唇凑近他耳边。
“这般说来,桑相公相貌堂堂,却还躲人背后舔颜罗织造谣,岂不是比我这等做皮肉生意的,还要不如?”
同样的声音,带着轻轻慢慢的不屑笑声,在他耳边响起:“肮脏不堪,甚于风尘!”
她的轻蔑,瞬间刺痛了桑罗山,不及思索,便听得极响亮啪啪两声,那女子头一偏又被打回,再慢慢转过脸时,两腮红肿,只显得两只极大的黑眼睛中慢慢溢出的两滴珠泪,愈加凄楚。
这般一闹,动静便大起来,何况最近些时候,云桥上认识桑罗山的,本就很多,这会都或近或远站了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