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哪儿敢戳着小姐往偏处想啊!婶夫人放心,奴婢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荷宣一边保证,又有点发虚。她只盼着小姐高兴,小姐如果不高兴,议亲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让她守着小姐呢。
送走顾氏,荷宣顺便去了趟厨房,天气热的时候时严汐胃口不好,荤腥都不沾,只爱喝鸡汁勾的莼菜羹。
她见厨娘樊嫂已经做好了汤羹,正搁在纱罩里放凉,二话不说回了后院。
夜色慢慢地深沉,自从顾氏走后一直闷闷不乐的严汐独自站在庭院里,对着皎洁的月亮发呆。
以前,有好多次,她和伊行哥哥躲在屋厦后头,对着月亮玩猜谜的游戏,定一句诗或一个人,从提问和回答里找出线索。当传来大人们寻找的呼喊声时,他们会手拉着手屏住呼吸,绝不可以被发现,一次也没有被发现。现在回想,多半是父亲有意的纵容吧。
荷宣挽着一件披风走到严汐身后,打开放在她肩上。
“我知道,不可以生病嘛,风寒,咳嗽和头疼,它们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严汐微微低头,看着荷宣打趣。
荷宣记着顾氏的嘱咐,轻声道:“小姐,要不要打听一下婶夫人说的这位赵公子?”
严汐抬头看向虚无的空中,轻轻吸了吸,“荷宣,你有没有闻到?”
荷宣跟着用力吸了吸,淡淡的好像有,再感觉一下,“小姐,是桂花吗?”
“你也闻到了对不对?”严汐笑起来。
“恩,我最喜欢桂花了,还有桂花糕。噢,小姐,这个一定是从南边那片林地飘过来的。”荷宣机灵地猜测道。
“你说的对。”严汐从不吝啬夸奖她。
荷宣一脸幸福地挨着严汐近了些,主仆并肩站在月亮下面,周身绕着浮动的银光。这无限美好的一幕,尽数落在王齐恩的眼里。
他站在荒草丛中一动不动,已将魂灵贡献出去,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活物。一只图谋母鸡的黄大仙撞在他的脚踝上,吱吱叫着逃走,不远处漆黑的前堂里,鲁瞎子在母鸡们的陪伴下呼呼睡去。
王齐恩因为‘赵公子’的出现十分失落,痛苦的感觉像无处宣泄的水流,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生活不过是一忍再忍,逼着自己做到满不在乎,王齐恩想:也许可以为严汐去采一束芬芳的桂花。
在他还能陪伴她的时候。
第3章叁
王齐恩醒来的时候,鲁瞎子屋里的鸡还没打鸣。王齐恩昨夜睡前一直在想桂花的事,这个打算似乎潜伏在他的身体里,像神秘的指令,让他在准确的时辰醒过来。
和严汐‘相处’近一年,王齐恩知道她很喜欢花。应该是独自生活的原因,除了去书局,严汐几乎从不出门,只从荷宣和堂妹口中听说外面发生的事情。
王齐恩看得出来,严汐并非不想做那些有趣的事:去郊外踏春,坐着画舫游河,像堂妹严婷一样跟着母亲赴宴访友。她心里有种特别的孤独。
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裳,王齐恩走出小屋时觉得月光格外明亮。按照事先想好的那样,他垫着石头从西墙爬出去,为了不惊动鲁瞎子和鸡群。
走出巷口,王齐恩沿着狭窄的道路继续向南,再经过两条小巷后就是郊野。
石板路到这里变成了羊肠小道,小道两边是稀稀拉拉的菜地,远近黑洞洞的影子是零散的树木和土丘,横流过的沟渠里水声响亮,甜美的桂花香气正从更远的地方飘来。
走到和城墙相连的野林地附近时,王齐恩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嚓,嚓,他因此一动不敢动,寒毛竖立。
奇怪的声音忽然停住,有人在林子里看不见的地方咳了口痰,噗地吐在地上。王齐恩不敢再发出动静,紧靠着一棵树向林子里寻找,在声音指向的地方,稀疏的树木间有一片模糊的影子在左右晃动。
没过多久,有两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一路嘀嘀咕咕。
王齐恩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从他们的对话里透露出的意思,似乎是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了林子里。
等这两个人走远了以后,王齐恩又在树下等了一会,才慢慢走出来。
野林地里风声寂静,仿佛啥都没发生过,王齐恩暂时忘记了他是为采折桂花而来,好奇地朝他们待着地方走过去。
王齐恩找到了被叶子盖起来的挖掘痕迹,他那点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简单执着,算是有了结果。
王齐恩跪在地上,把松软的土壤全部刨出来后,在坑里摸到了一只两尺宽的木箱。箱子很沉,王齐恩扫去泥土打开盖子,明晃晃的银锭在他的触摸下发出‘咯嗒’的撞击声。
虽然王齐恩心里有所准备,一时间也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从树顶上透出的天色亮了一些,公鸡憋足了劲打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王齐恩有点慌张,对着满箱子的银锭认真地想了想。
从刚才那两人的样子看,似乎不是善辈,这箱银锭的来历非常可疑。如果银子是偷来的,能拿得出这么多现银的人,肯定是城里的大户……这样很有道理又毫无用处地想了一会后,他终于稳定了心情。
偷拿别人的银两据为己有,这种事情王齐恩连想都不会想。如果确实有人丢了银子,应该很快就会向衙署报案,杜司务会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王齐恩毫不犹豫地盖上了木箱,把挖出来的土填回去,再盖好树叶。这时的他,满手满身都是泥土,真是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