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衙署休沐,起床后王齐恩看见了让人高兴的一幕:严汐穿着刚送来的新衣。淡橘橙色的纱纹双裙,上面绣着小枝的白朵绿叶牡丹,腰带坠有玉质的饰物。
严汐上下检视着裙子,轻轻转了个圈,荷宣在她身边拍着手,赞不绝口。
在不起眼的东墙下面,王齐恩看着笑靥深深的美人,又有了初见她时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严汐很少穿艳丽的颜色,却一样适合。
多亏了爱说话的荷宣,王齐恩才知道:原来严汐重阳时要去弥云山赏秋。
王齐恩很为严汐高兴。
不用去衙署的时候,王齐恩总是随便吃点干粮和姑母做的腌菜。吃完后他把扛包的收入清点了一遍,虽然不如老周说的每日半吊钱那么容易,也没有让人觉得失望。王齐恩觉得,再坚持半个月就能存够姑母要的数目。
他包好钱,出门找同乡先捎回去。办完这件事,王齐恩带着特意留下的钱去找老周。
老周不肯收他的钱,王齐恩也不知该怎么说,两个人在街边互相坚持了一会,最后只能算了。
忽然多出来一笔钱,王齐恩想到了严汐,严汐看见桂花时高兴的样子让王齐恩觉得:他们之间并不是无法接近。
因此,从不注意路边景致的王齐恩抬起了头,想找到适合送给严汐的东西。脂粉铺子里的女孩很多,胭脂眉黛无疑很受欢迎,可是走进去太难了。
王齐恩又经过卖罗扇,纸伞的店铺,严汐画的扇子比里面最好看的更好看。他也经过书局,那些书对于严汐都不稀奇。后来他经过一家空荡荡的玉器店,在店里发现一颗冰色的玉珠子。
店主说的许多妙处王齐恩都不懂,他只觉得,这个比严汐腕上的那颗玉珠子更好看。
王齐恩用全部的钱买下了珠子。
一日休沐过去,再进衙署时人人都有些慵懒,近来郡守大人命令上下奉行节俭,连早饭吃的蒸饼都小了一圈。
饭后有几个嘴碎的署员站在回廊下面议论,见杜竟平从门首处进来了,立刻都一脸紧张地散了。
杜竟平的眼里还有宿醉的疲倦,像一阵带着煞气的清风,流淌进衙署中院西侧的一间公房里。
杜竟平前脚刚进门,伺候的衙卫忙提了水壶进去,一边沏茶一边把昨天杜竟平不在时的鸡毛蒜皮都汇报了一遍。
热茶从黏着苦涩滋味的喉咙里大口灌下去后,醒神的茶香慢慢冲上了杜竟平的头顶,神清目明的感觉和宿醉的麻木争夺着领地,杜竟平揉了揉眉心,开始着手公事。
半上午的时候,衙卫敲敲门,送进来一张帖子。
杜竟平打开一看:倪府定于九月初九在弥云山别院举办赏菊茶会,诚邀杜司务赏光莅临一聚,署名倪宗玉。
杜竟平皱皱眉,拿着帖子叹了口气。倪宗玉得了异症,不会随便出现在外人面前,他是林含秋手里的一张牌,是她的挡箭牌。
去还是不去?杜竟平从桌案后面站起来,带着帖子去见肖克章。
郡守大人一家就住在衙署大院的最里面,四口人住着七间房,宜公宜私十分安乐。
杜竟平在后堂公房里没找到肖克章,就直接去了后院。郡守大人正在院子里喂鸟,身上是件灰扑扑的布袍子,也未戴冠。所谓能者多劳,杜竟平这个司务很能干,肖克章的手便放得越来越松,总之杜竟平的功劳都会记在他这个郡守头上。
“大人。”杜竟平走近时礼了礼。
“予成,有事吗?”肖克章微抬着眉梢,做出一副热心聆听的模样。
杜竟平问:“在下收到一张倪府的茶会请帖,想知道大人当日是否会同行?”
“倪府的重阳茶会啊,”肖克章眉梢微皱,话音一起一落间已在心里挑拣出了最佳的打算,“我们也收到了帖子,你嫂子会带着阿敏一起去。”
见杜竟平好像闹不明白了,肖克章道:“听说倪府已经多年没有出面操办聚会了,这次一定是名门云集。予成你必须要去,你代表了青屏郡署!如果见到倪公和夫人,记得催一催募集银两的事,郡署百来号人里面,只有你才是我的知己啊!”
杜竟平有点纠结,他不会真拿自己当肖克章的知己,为了以后行事的顺利,倪府那边只能认真地应付。为了避免再出现:林含秋和他两人独处的局面,杜竟平决定找一个人和他一起去。
杜竟平走后,肖克章去找夫人丁氏,确认倪家在弥云山别院拟办的茶会上邀请的宾客都是各府女眷?
丁氏道应该都是女眷,她早两日收到的帖子,私下问过来往的夫人们,也都收到了。
肖克章不禁嘀咕,“都是女眷的茶会,倪夫人请予成去干什么?”
丁氏道:“想必是倪公赏识司务的才干,让夫人出面给他做个媒。”
“夫人高见。”郡守大人理解了。
杜竟平回到中院公房里,坐着想了想,传来衙卫让他去把王录事叫来。
衙卫花了一会功夫才弄清王录事是谁?有点奇怪地去找人了。
杜竟平对他这种反应比较满意,王齐恩平常不声不响地像个影子,和谁都不来往又老实,带他去弥云山赴茶会很适合。
不久,王齐恩进门往那儿一站。
杜竟平从公文上抬起头,觉得王齐恩好像不太一样了……身量挺拔了,以前看着有点使不出来劲的感觉,现在整个人都挺硬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