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会有很多人,实际的情况还是让王齐恩有点吃惊。女孩们穿着几乎一样的衣裳,粗看过去像是同一个人的无数分|身。
于是烦恼王齐恩的问题,不再是严汐的腿会被无聊的人垂涎,而是担心在某个转身的瞬间后,站在他身边的严汐忽然变成了另一个陌生女孩。
“元休,名副其实的人山人海呢,真有点眼晕。”严汐用兴高采烈的语气感慨。
“是啊,很容易就会走散……”王齐恩在嘤嘤嗡嗡的吵闹声中回答,确定自己的眼睛必须紧跟着严汐,而严汐则把照顾樱子的任务交给了他。
老通对于年轻人的热闹十分无动于衷,他要去大庙某处排队喝圣水,于是熟门熟路地先走了。王齐恩和严汐商量的结果:是先逛外围的集市,再去大庙拜拜,最后看别人跳舞。
在‘热闹’的洪流里,严汐是一条自在的红鱼,而王齐恩要努力适应令人窒息的,和成千上万的陌生人搅动在一起的处境。
就算最近几个月以来他的变化很大,他对‘热闹’的忍耐力仍然很低,和持续不断的‘热闹’相处让王齐恩头晕烦躁,不知身在何处。他扛着樱子,紧跟着严汐,不时找到竖在山顶半空中的那面白幡,挂着白幡的柱子上头,是整个尾坡最清净的地方。
“元休,吃这个。”
严汐再一次把可口的小吃送到他嘴边,美丽动人的眼睛里带着期待的神情,满心希望他喜欢,希望他高兴。
王齐恩被幸福轻飘飘地包围着,他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抱怨这场盛事,继续心甘情愿地跋涉在热闹的流沙中。
近在咫尺,独自站在巨大的白幡下面,王齐恩试图辨认出白幡上因风的吹拂而不停扭动的大字。在这件有点无聊的活动中,他疲惫的心情得到了一些安宁。
严汐去大庙里拜海君娘娘,不许他跟着,就像上次在铜阳的时候,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买了什么……女孩总有自己的秘密,王齐恩曾见过严汐把秋天的叶子藏在某本书里,把一只小罐子埋在严府的院子里,总之他不会不高兴也不会特别好奇,只是让樱子和她一起去。
白幡上的字念完了以后,严汐和樱子笑眯眯地穿过人流来找他了,身上带着香烛的气味。王齐恩从百无聊赖的眉头里解开了笑容,又忍不住流露出一点幼稚的委屈。
“元休,你不热吗?可以去那边树下啊。”严汐体贴地问。
“说好了在这里啊。”听到她的声音,他心里的小缺口就立刻痊愈了。
“你累吗?”严汐又问。
“不如问问樱子。”他低头看看乖巧跟班的小孩。
樱子爽快地摇摇头,“那好,我们去看跳舞。”他笑着说。
载歌载舞的队伍从大庙向山下的海边走,年轻的男女尾随其后。
这里有个传统:互相中意的男女在跳舞的时候碰碰对方的肩膀,就能结下姻缘。王齐恩虽然并不清楚这种规矩,如果哪个男仔的眼睛多看上严汐一两下,他就会挺身而出,用高大的身躯截断任何企图。更别提靠近严汐这种可能了。
临近正午,庆典落入尾声,几个老阿嬷在教姑娘们划吹气的猪皮筏子,严汐也去看。王齐恩和樱子坐在附近的礁石上,被清凉的海风吹得了无心思。
“公子,你知道姐姐在庙里求什么吗?”樱子踢着小脚问。
王齐恩低头看着她,笑道:“让你跟着姐姐不是做密探噢。”
樱子问:“密探是什么?”
王齐恩语塞,想了想道:“我猜她许愿家人平安?”
“不是,她许愿和公子不会分离,就算相隔千里也会重逢。”樱子灵巧地学舌,把并不很懂的句子背了出来。
王齐恩仿佛中了定身术,脑子里轰隆隆地滚过着樱子的话,在狂喜之前,竟然担心这只是个误会。
樱子又说:“姐姐还向海君娘娘许愿,求另一位叫伊行的公子能高中榜首。”
“噢?”王齐恩想:或许是严府哪位待考的亲眷?
第46章肆拾陆
夜色深沉,货船平稳地行驶在水面上,已经远离了琼州。舵房下面的小屋子里飘出了酒菜香,还有极放松的呼喝和笑声,是王齐恩在应酬同行的琼州署衙卫。
前些天为了卖出白粟,王齐恩每天逼着自己和不同的商客打交道,在心思狡猾的商客那里受过历练后,再和性情直朴的衙卫们相处就容易多了。
在几盏烛灯的照耀中,王齐恩手拿酒盏,含笑听着各种轶事,很少插话。忽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余福生在外面道:“公子,有件小事请您去过个目。”
王齐恩心里疑惑,神情不变地站起来和衙卫们客气两句,掩上门出去了。
黑朦朦的夜色里,几丈外靠船头的一侧晃动着两盏灯笼,提灯笼的人正面朝着王齐恩所在的方向等待。王齐恩辨认出他们是吴土和丁三。“怎么了?”往前走出几步后,王齐恩低声问余福生。
余福生稍一犹豫道:“公子,挂在外面的那条小船里……好像有人?”
王齐恩有些吃惊,一时很难相信。挂在船舷外面的小船是不方便靠泊码头,或者遇到危险的时候应急用的,怎么会有人在里面呢?他加快了脚步去验证真相。
吴土和丁三打着灯笼,一直看着王齐恩走近,当王齐恩探出身体向船舷外面查看时,两个船工都及时将灯笼凑到了王齐恩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