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戴薄毡帽,担着卖红果饼的小筐待在顾氏家附近的巷子里(这些掩人耳目的东西,包括穿的旧袄子都是从卖饼的原主那儿全盘接手过来的),等着可能见到严汐的机会。红果饼是严汐喜欢的零嘴,这个选择提高了成功的可能,不过王齐恩并没有做出‘故意叫卖引起注意’这种造次的举动。
红果饼总是卖得很快,所以王齐恩必须先藏起一份留给严汐。几天过后,顾氏家的檐角和树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了,却还不知道严汐在哪里……
大严府里面,这两天顾氏的心情有点烦躁。光禄大人马上就要来了,严孝文却不肯留在家里,急着去做几百两的生意。‘想见光禄大人的人,能从这儿排到西山去,见了他我也说不出话’严孝文慢吞吞的语气还堵在顾氏的耳朵里,她只能劝自己想开点。
其实让顾氏挠心的还是严汐。昨天晚上,她们敞开天窗说了场亮话,结果很不如意。
事情源起于肖克章的一番话。严汐被劫的流言传出后,肖克章某天亲自来大严府慰问,为了维护严汐的名誉,他这次造访十分隐秘。
肖克章告诉顾氏和严孝文:杀害严府家丁,带走严汐的人是被撤职的署员王齐恩。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
肖克章又告诉他们:王齐恩一直心怀叵测地住在严汐隔壁,并曾用刀刺伤了同袍的屁股,严府血案发生后王齐恩就逃走了,衙署已经在发榜抓捕。
这几件事作为一种证据被提出来后,顾氏吃惊得说不出话。明明,严汐在信里写:是王齐恩救了她,因为要送货去琼州,需到二月才能回来。
肖克章走后,顾氏和严孝文想来想去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于担忧,严孝文忍不住埋怨顾氏,指责她这个婶母没有在汐月身上用心。顾氏怀着身孕本来就不舒坦,一受委屈就病了,病中她把杜竟平请到家里,杜竟平道王齐恩绝对不是凶手,他一定会把严汐平安地带回来。
惶惶忧忧的顾氏始终不能安心。不久后,她在篾竹巷里找到了王齐恩的住处,看见了那面东墙,‘居心叵测’四个字像生硬的桃核,堵在她的心里出不去了。
严汐回来后,顾氏的三魂七魄都归了位,等严汐歇够了精神,顾氏敞开天窗和她说了场亮话,就在昨晚。
听完东墙的秘密以后,严汐居然没有生气!顾氏清楚地看见,她只是吃了一惊,然后就把身边忧郁的婶母忘记了,不知在偷偷想什么有趣的心事?
顾氏道:“汐月,肖大人说王元休曾用刀刺伤和他共事的署员,可见他内心残暴。”
严汐道:“这件事我知道,那个署员每天每天都欺负他,还把女人的帕子藏在他包里诬陷他,我倒很想看元休怎样以眼还眼,为此还送了他一本兵书。婶母,如果元休只能任人欺负,毫无血性,在见到被杀的严府家丁时就会立刻逃走吧?”
‘元休’叫得这么熟悉,顾氏暗中叹息道:“他和你比邻而居,一直从东墙边窥望却故意隐瞒,这种行为不能原谅。”
严汐道:“我看这只是巧合,他原来是特别害羞的人,而且和我不相熟,无缘无故说这个太奇怪了。婶母你想一想,如果他不是恰好和我比邻而居,怎么知道该去哪里救我呢?”
顾氏道:“就算他救了你,我们用最丰厚的酬报来还这个人情,这是应该的。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婶母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和我们住在一起,这样方便照顾。”
严汐道:“婶母怎么了?难道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元休就是救了我,用他的命把我救回来的。婶母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说他是麻烦,不是太没有道理了?”
顾氏道:“汐月,婶母这样想,这样做都是为了你的名誉。你是严府小姐,不应该和居心叵测的人牵连不休,以后有关这件事,都交给婶母出面解决。婶母的这个要求,你应该能理解吧。”
严汐不高兴,有点委屈,替王齐恩委屈。这种时候如果她不做点什么,严汐会怀疑:他舍命救她到底值不值得?
“婶母,”严汐用柔软请求的语气道:“元休他不是居心叵测的人,我做不到从此和他不相往来。为了救我他跳到了悬崖下面,无情的人会说他傻,我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为了我他可以不要命,而我要为了名誉弃他而去?婶母,您怎么变得这么苛刻呢?”
顾氏面色复杂地慢慢道:“汐月,你和他已经私定了终身?”
严汐怔怔地微张着口,到底没有那个勇气胡说八道,撅着嘴说:“元休在我心里是特别重要的人,我不喜欢别人冤枉他,就算婶母也不行。如果别人说我品行不端,婶母会高兴吗?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感觉。而且元休的为人,杜司务也可以证明,不像那位肖郡守,他根本没有证据,就在你们面前胡乱编排,他才是居心叵测。”
顾氏不知不觉被她说服了一多半,再听下去恐怕连自己当初的打算都忘记了。
顾氏最顾虑的是严汐的婚事,疑点重重的王齐恩不是良配,而他和严汐在一起待了那么久,不管有情无情都对严汐的将来不利。如果严汐的闺誉受到怀疑,不止是她自己,连严婷的婚事也会被牵连。
把王齐恩供成严家的恩公也罢,总之,只要把严汐留在身边就不会有什么纰漏。才在心里做了妥协,顾氏就听见严汐道:“婶母,我不爱住在这里,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