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执意分手,完全不去想象,他花了多少时间避着她去打听她的生日,又花了多少心思决定送她什么礼物。在历经磨练的这些年,明白工作上太多突发状况,太多无法推卸的责任,才渐渐地知道年轻时的自己是怎样的不懂事又任性。车子停在仓库前的停车场,陆子农还没醒来。她侧过身,微倾,静静地看着他,注视着那浓密的眉,深邃的眼窝,直挺的鼻梁,薄而柔软的唇,凸出的喉结……交往时,她喜欢趁他专注于工作时,坐在一旁偷偷欣赏他好看的侧脸,他知道她在看他,故意任她打量,然后,冷不防地转头“喝”一声,吓得她哇哇叫,追着他打。她不断地回想起过去,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这时,皮包里的手机响了。“喂……”怕吵醒他,她很快接起电话,压低音量说话。“你真的丢下我,去上班了?”纪容的男友在电话里不可思议地问。“昨天我告诉你了。”“我还以为你是气我一直打电话吵你,故意说的。”“情人节快到了,公司比较忙,电脑又出了点问题。”她淡淡地回答男友这阵子情绪上的不满。工作上,她无可避免必须跟很多人接触,下班后,只想好好休息,但是男友热衷交际,喜欢热闹,几乎每天都有活动。她尽量配合,但是,他却不能体谅她工作上的困难。“从交往后你哪天不忙?你就不担心不在我身边,让别的女人趁虚而入?”纪雪容的男友是百货业的小开,一年前,“耀光企业”打算进驻百货公司,成立专柜,两人因而认识。接触时间一长,郎才女貌,自然而然地走近,自然而然地开始交往。“意志这么薄弱?那么容易让人趁虚而入?”她轻笑,听不出来在乎还是不在乎。“唉……”男友叹了口气。“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跟我撒撒娇,偶尔任性一下,缠着我帮你买东买西?”好歹他也谈过不下十次恋爱,没见过像她这样特别,教人又爱又恨的女人。像风,轻飘飘地;像雾,虚无缥缈,在她的心里,工作永远是摆陆子农的出现,解除了纪雪容燃眉之急的危机,农历过年前最大一宗出货顺利地完成了,所有人也松了一口气,开开心心地看着存折里优渥的年终奖金,准备好好犒赏自己这一年来的辛劳。除夕回桃园父母家吃完团圆饭后,纪雪容便陪同男友参加朋友在各处举办的庆祝轰趴,接近清晨才回家。大年初一,又接连拜访重要的配合厂商及客户,送上新年贺礼,期许未来的一年仍合作愉快。晚上回到住处,她累坏了,腿酸得倒挂在床边墙上,过年的假期,感觉上比平日还要疲惫十倍以上。只是,身体倦了,思绪却仍清晰着,只要稍一闲下来,有个身影,就会自动窜出,递补空档。她伸长手从床沿拉来皮包,拿出手机。犹豫了半天,最后决定以拜年的名义,打电话给陆子农,谢谢他帮她这么大的忙。电话响了好几声,她的勇气随着“嘟”一声,就减少一分。她告诉自己,就像遇到了一位许久不见的好友,那份失而复得的感情,会让人特别珍惜,只是如此,她并非不安分,也没有其他想法。“新年快乐。”陆子农接起电话了。“厚……抢我的台词!”听见他的声音,不知怎的,就是感觉熟悉、感觉安稳,疲累也一扫而空。“好、好,那我换一句,恭喜发财。”他笑了。寂静的夜晚,听见她的声音,一瞬间,温暖了起来。“红包拿来。嘻。”她顽皮地接话。“包好了,等着你来拿。”“真的?我已经好久没领过红包了,你惨了,荷包准备大失血,我明天一早就冲过去拿。”她心情愉快地伸展双腿,像躺在海洋中,轻飘飘的。“来呀,我住哪里,你知道的。”他尽量维持一种哥哥疼爱妹妹的口吻,一种无害,不会令她退缩的轻松态度。这是他所能想到,还能继续关心她的方式。“你还住在那里?”她没想到。那时,蒋拓一天到晚抱怨,每天累得像条狗,下班还要爬五层楼的楼梯,等领了年终,一定要立刻搬家。“习惯这边的环境了,跟邻居处得不错,附近店家吃的、用的,交通都很方便,就一直住下来了。”“嗯……那里的生活机能是满不错的。”刹那间,纪雪容不禁要猜想,他还在等她吗?“我还是经常到你以前打工的那间超市买东西,现在增设了一个面包坊,营业时间延长到晚上十二点,更方便。”“那你们就不必老是吃泡面,呵。”她挤出笑声来,干干涩涩的。她知道他念旧,喜欢稳定的生活,也许,他真的只是习惯那里的环境,而她,在刚刚那一瞬间,那个念头,未免太自以为是,也太自私了。这些年,她前后交过三个男朋友,执意不再想起过去和他的那段感情。刻意遗忘,将那段记忆封存,爱情里快不快乐,幸不幸福,已经不是她最在意的感觉了,这样冷漠无情的她,凭什么认为他会等待她?“那是以前刚退伍,薪水都投资在硬体设备上,我跟蒋拓,最值钱的就是那两部电脑,现在没那么苦了。”“但,我相信你还是一样懒,就不信你不吃泡面了。”她挖苦他。“对啦……哈哈!”他有种被了解的感动。“还笑咧。”她摇头,看来,想领他的那包红包,得先买些补品帮他补补。一个随口提及的玩笑,成了她心头的一个冲动。她想回去看看,看看那段被她遗忘的青春。***翌日,纪雪容难得能睡到自然醒,她没调闹钟,就怕一起床便按捺不住去找陆子农。细细地梳洗,整理一下过年前没时间大扫除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