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很快到来,随着太阳的升高,天空变得更加湛蓝,云朵也变得更加洁白,训练场上热的要命,一趟冲锋下来,所有人的迷彩服背上,都沓满了白色的印子,那是汗水干涸后,留下的盐渍。
摸上去,舔一下,咸咸的。
我们炊事班的绿豆水+红糖,是这个训练场上唯一欢迎品。
可惜,按照训练大纲要求,每个人每天无论热到什么程度,只允许有一壶水,至于怎么喝自己看着办。
好在有的时候,训练场上总会有渗透份子,拎着一个大箱子进来卖些雪糕,于是我们的穷欢乐就又多了一样。
吃“烀”,就是吃冰棍比赛,谁吃的最少谁掏钱。
这种比赛一般是士官和士兵,或者以班为单位,没钱了不要紧,下个月发钱的时候补,反正铁打的营盘,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卖冰棍的根本不着急,他比我们都淡定,乐得我们一下子全包圆。
秋天的时节,147高地上的天空,有时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画布,任由各种色彩在上面交织,再过一段时间便是征雁南飞,频频北望的时候。
每年这时,我都会望着大雁在思考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而一般在这个季度,许多大学的校园里,也都是绿树成荫,太阳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路上,形成一道道光影,为学生时代的生活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几章童话。
升学季开始了,升学宴之后,就是各种道别后的欢聚,脱离了爸妈魔掌后的小喜悦。
这个时候,一般来讲人们的心情也变得轻松愉悦,许多家庭都迎来了高考的喜报,我也不例外,那个爱放屁的萝卜头,终于山鸡变凤凰,河沟里鲤拐子,一跃成了看起来像龙的小泥鳅,他考上了大连陆军指挥学院,而雅宁则是南京政治学院。
我呢?还在147高地上,指挥着一个班在综合演练野战炊事工作和应急训练,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已经是副班长的刘强龙在那折腾,自己则躺在土坡上,把帽子一扣,摭住眼睛,然后肆无忌惮的晒着太阳。
连长根本都不管我,别的小字辈士官也和我比不起,同龄兵也就剩一个菜包子,在树阴地上和一个老兵在拿石头下棋,输的好像是要请客。
“班长”一个小列兵风一样的从遥远处跑来,那是连里的方向,他一边跑一边喊,有你一个电话,不,是两个。
“谁的?”我没有理会他呼哧带喘,也没有用眼睛瞧他,依然是在那里幸福惬意的眯着,然后拉开帽沿,再望望天空,想找几个能让人想入非非的云彩,却什么都没有。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分别姓罗和姓钟”
噢,我终于知道了他们的去向,一点也不意外,更不失落。
只是想着送送他们,又隔着太远,有点遗憾。
雅宁考上军校,这其实并不奇怪,军三代怎么说都能上的去,何况她还倍加努力,只是这个政治学院,她倒是唠叨了几次。
主要原因还是爸妈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儿,不想让她学兵种专业,想当政工干部,将来留在机关会更安稳些。
按我所想,如果再找一个机关的军官,最好也是部队的几代,那就更圆满了。
似乎家里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归宿,我调侃着,她不理我,只是在那里好像又老了十岁一样的开始碎碎念,就怕我不去军校,也不留在部队,一个没看紧,跑了。
在钟雅宁眼里,我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而在他父亲那里,严格来讲,我并不合格。
用他的话说,战争年代我或许会是一个英雄,但是和平年代,军队亦如职场,我这个脾气当个兵还好,如果做了军官,恐怕仕途并不会太顺心。
对于一个优点和缺点一样多的人,确实不是什么最佳归宿。
我也这么认为。
而罗朴素我倒是有些小意外,原因是他本来就是草根出身,在部队除了军事技能之外,人脉关系上似乎看着挺广,但是有用的没有几个。
所幸,师里的干部科长是我爸的老战友,后来又到了他们团当政委,这层关系他自然是不放过,因此也勤奋的很。
自从搭上了这条线,没事就往人家家里跑,没少打扫卫生干这干那,弄的好评如潮,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还因为自己懒的原因,挨我爸妈臭骂了几回。
而在最后填表的时候,萝卜丝同志自然他也写上了这层推荐关系,这小子这几年跟被神仙打通了七窍似的,心眼多的很,特别注重往上爬。
只不过,这小子对自己也有一些狠劲,因为训练的太狠,在考试之前,他的腿得了骨质增生,膝盖处长了一个大包,要在师医院做一个手术,把大包挫掉才可以。
这个手术不复杂,一般的医生和木匠都会做,只是术后必须要有康复性训练,这还不一定能过得了军事考核这关。
为了让自己能够快速的养好腿,这小子出了一个奇招,就是手术之前,特意指名道姓的让我去护理。
这可是跨着一个团的支援,还好我现在是四年多的老鸟,多多少少团里团外都混熟了,所以请个假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他偏偏真把我当成书童,自己学习学累了,在病床上吊着个腿,跟一个大爷一样,我得当丫环在那里帮着他又揉又敲,就怕这腿真的不好使,耽误他的大好前程。
有很多次我都想趁他睡的香,把那个腿给他捶折了。
这还不算,学习学累了,为了以示我对他人生计划的支持,还要想办法给他弄几本言情小说来丰富一下闲余生活,愉悦一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