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早已止住了话语,定定的看着她。倏然间,一室寂静,无人言语。
&ldo;啊‐‐&rdo;
随着一声长长的马嘶,吟娥连日赶路导致的虚脱令她无力再攀住马缰,马步一个踉跄,就让她整个人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在吟娥跌落在地的同时,那匹马也支撑不住倒地,口吐白沫。
北狄荒凉如昨,吟娥缓缓支起身子,一身素白的衣衫早已被连日来的风沙尘土染得变了色,她发丝微乱,一步一步行在这片土地上。
日头晒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伸出手遮腕,干裂的嘴唇缓缓阖动。
&ldo;九娘,你出来见我,我知道你就在这儿。&rdo;
&ldo;你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你在怕什么?我知道了你干的那些卑鄙事,你在躲我是不是?你怕我恨你是不是?!&rdo;
一行清泪顺着她的面颊滑下,嗓子干燥得生疼,但却阻止不了吟娥的声音越来越大。
&ldo;事情做都做了,你有什么好躲的,你以为你躲得了一时就能躲我一世吗?!好啊,其实你想的没错,我苏吟娥就是贪生怕死,就是想过安生日子。但是你以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还能过上安生日子吗?你以为我贪生怕死,即使被你欺凌侮辱,被你用那种卑鄙至极的手段束缚着,我也会一声不吭的全部忍下吗?!你错了!&rdo;
&ldo;我苏吟娥凄惨一世,早已没有什么希冀和畏惧了。临到头,我只想要一个了断。我宁愿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死,也不愿在你设下的囚笼中悲悲戚戚的活!&rdo;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吟娥的声音全部已经没了原本的音质,就像是最粗的沙粒在摩擦一般挠肺揪心。
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吟娥终于瘫软在地,双手撑住身子重重的喘气,连日来的辛疲一涌而上。
&ldo;你知道吗,我本来前几天就要嫁人了。新婚的丈夫是一个女子,虽然我们不会有血亲骨肉,但是她说她愿意终身待我好,给我名分给我温暖。她应当是我最好的选择,可偏偏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对。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因为合适,就草草的将自己的一生轻易托付。&rdo;
她双眸布满血丝,没日没夜的赶路身体已经先一步发出了讯号。&ldo;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莫名其妙的纠结,就放弃了我此生最佳的归宿。&rdo;
&ldo;我傻……我是傻……&rdo;吟娥缓缓合目,接着猛地睁开,&ldo;难道你不傻?!阴魔米分是什么东西你比我更清楚,子体在鹊翎扇上,而母体在你身上!子体尚且能让我寝食难安,近乎疯癫,母体的影响可想而知!你接受处罚肉体元神每日皆受重创,你何苦再因为一段本该结束的孽缘再令你自己的心神饱受折磨!!你究竟是图个什么?看我痛苦你很高兴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想要拖着我一起陪你疯!!&rdo;
语落,吟娥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了,她慢慢将整个身体都趴伏在北狄荒凉干涸的土地上,地皮烫着了她的脸颊,然而她却对此浑然不知。身体渐渐麻木,意识渐渐昏沉,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完全失去知觉的一刹那,所有感知又渐渐回拢。
沙沙沙‐‐
沙沙沙‐‐‐‐
吟娥闻声讶异的抬头,只见九娘半身是人□□不知道是什么形状,一长条深黛色的锦布将她的下身罩的严严实实。九娘看上去面色比之前憔悴了许多,一头青丝垂落肩背,只在末端束起。她这么个样子倒令吟娥看着呆了呆,卸了高髻玉钗的九娘,头发不再一丝不苟,几撮发丝柔顺的垂落在她的两颊,平添了几分女子的婉约。
吟娥没有说话,只拿着她先前的眼神打量着身前的人,那个令她爱透骨髓亦恨断心肠的人。
终于还是九娘先开了口,她没有嘲弄,没有威胁,没有解释,没有喜怒。只是淡淡了问了一句‐‐
&ldo;近来安否?&rdo;
吟娥闻言唇角一舒,看着她笑了一声,然后给了回答。
&ldo;与君无异。&rdo;
九娘看着吟娥,也没有将她扶起的意思。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们这样一伏一立,竟将两人的思绪不约而同的拉到了数年前,也是这样一伏一立,一仰一俯,永远的姿态似乎就象征着她们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们永远都不可能。
但若是她们曾经没有那段血与泪交织的日子,而是春柳陌阳,桥头偶逢,会不会也可以编织成一段世间最旖旎的梦境,甚至美梦成真?
一切都只是无凭无据的空想,现实总是掺着万千无奈与辛酸。
临到头来也只能问一句,&ldo;近来安否?&rdo;
久别重遇也只能回一声,&ldo;与君无异。&rdo;
&ldo;吟娥,你还是不了解我。&rdo;九娘直视着吟娥的眼睛,缓缓开口。
&ldo;我是人,你是妖兽。给我几百年我或许也不能了解你的心肠。&rdo;吟娥冷冷道。
&ldo;但我确是很懂你。&rdo;九娘难得对吟娥这么柔和的说话,她唇边挂起了一个微笑的角度,就这么充满爱怜的看着吟娥,&ldo;你一身傲骨与生俱来,就这么放你独自归去,我心下实在不放心。&rdo;
&ldo;那你就利用阴魔米分来扰乱我的心智,让我从心底里……爱你爱的难以自拔?&rdo;说的分明是控诉的话,但是吟娥的语气却异常平静,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真的走到九娘面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居然可以这么冷静,就像是在述说别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