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走过去,把他沾满尘土的衬衫整理好:“别谢了,还能走的话,走吧!现在回去,你又要被你爹打死了,我们一会儿多抓几条鱼,你拿回去给他,让他别再打你了。”
乔三三低下头,让泪掉在土地里,只是乖巧地点头,没有开口。
后山的溪水清澈如镜,秦峥不是没见过这种溪流,只是没见过这么纯天然的美,后山被披着巨大的绿幕,耳畔只有空谷回音和溪声潺潺。
三个人走的很慢,乔三三一瘸一拐地走着和他们闲聊,主动问秦峥:“峥哥,这位哥哥是,是你亲戚?”
“他是我男,”
“是亲戚,远房表哥,他暑假来我家住。”白一宁打断秦峥脱口而出的话。
秦峥犹豫了一下,也明白他的意思:“嗯,他是我哥。”
乔三三还在感慨:“真好。”随后又看向秦峥,眼里的光止不住地闪动,“我,我没想过能再见你,做梦都不敢想。”
秦峥站在两人中间,手背后提着竹筐,接话说:“好了,你都说了一路了,这不是见了吗?话说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和我说乡下生活多好,我还不一定有机会来体验呢!”
乔三三苦笑着低头:“其实,其实没那么好。”
在这一点上,白一宁和乔三三都深有感触,他问:“我在这儿好几年了,似乎没见过你,你们是新搬来的吗?”
乔三三顺着这个问题,打开了话匣子,他见了秦峥,到现在还晕晕乎乎地感觉像做梦:“峥哥,你还记不得我和你说要离开罗城回老家的事?其实,那是,那是我母亲过世了,我回来奔丧,丧礼之后,我打算在家一段时间,再去找工作,这些年在外头打工,也,也挣了些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不可闻,秦峥和白一宁都知道他挣得是什么钱,秦峥只好说:“那个地方不是你该留的,离开也好,过几年等你成年了,想去哪里,去哪里,离你爸远远的。”
在父亲和家庭的问题上,秦峥又是懂乔三三的人。
他咬着嘴唇摇头:“我爸对外面人说,我长本事了,能挣大钱了,然后他就用那些钱又开始赌,直到输光,欠债,每天催债的快挤破门了,我爸只得带着我和二姐离开,连夜买票来了青城,但我们没地方去,住了一晚酒店,第二天我爸就说我们有着落了,就是这里,你们刚刚看到的院子。”
白一宁问:“我记得好像那个地方是有人住的?”
乔三三的头更低了:“嗯,因为我爸,我爸把我二姐嫁给了这家的住户,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为了我们有个落脚地,他,他没要这个人出彩礼钱。”
“三三,你二姐总是他的血脉吧,他,他能?”秦峥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畜生!”
白一宁听完,心情也沉闷起来,他来这里九年了,不是的不知道这里不为人知的残酷,但他总觉得,每一个人平和的脸上写满宁静和忍受,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里假装没有黑暗。
秦峥和他提过这个“乔三三”,还笑着说:“我还以为他家里,两个姐姐叫一一,二二呢?”
此刻心头犹如压入巨石,白一宁问:“那你爸刚才为什么打你?”这个声音很温柔,引得乔三三忍不住去看他,甚至有想哭的冲动。
“他,他让我再回去罗城,去,去干之前的工作。”乔三三看向秦峥,急忙摆手解释,“峥哥,我,我没同意,他打死我,我都不会再去的,刚刚和他说我会出去挣钱,我一定会,会找个正经的工作。”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但他看向秦峥时的紧张,眼神里的波澜,都昭示着他的难以敛藏的心意。
秦峥愣了愣,笑着哼了几下:“是,是需要找个正经工作,主要是你还太小,那个地方会毁了你的。”
“嗯,我记下了。”乔三三的脸上还挂着血迹,整个面部都在痉挛,但还是努力冲着秦峥展颜微笑。
秦峥扭头看白一宁,对方眯着眼睛瞪了瞪他,秦峥立刻用口型说:“我冤枉啊!”
说着,三个人到了河滩边,乔三三快走了几步到河边洗脸,他连弯腰都费劲,白一宁看到了,主动脱下外罩的长衬衫,去河边沾湿后,递给乔三三:“用这个,你身上应该伤不少,一会儿跟我回去帮你看看,上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