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扔了烟头,我说,“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现在、立刻把你、威尔帝和伊诺千缇带走,你的那些下属不能再管……”
“不行,”他断然拒绝,“一定要带走。”
我扫了他一眼,心里嘲弄道:带走?说得倒是轻巧。
“哦……”我盯着远山,山林郁郁葱葱,我慢吞吞地说,“那就是第二个选择了。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带走这群研究员是要做什么?”
“你有必要知道么?”他警告我的语气倒是不赖,尽管这样软绵绵的警告对我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
“那有什么,我觉得我现在有必要知道。”我拉起笑容。
他严厉地看着我,藏青色的眼珠映着湛蓝的天空,美丽极了,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可爱。
“知道太多并没有好处。”他说。
“这可不见得,”我笑嘻嘻地说,“有没有好处总要先知道了才能判断。您现在就这样武断,这可不是明智的决定啊,博士。”
“更何况,”我观察着肯尼希脸上的神色,说,“或许,我还能帮一帮您呢?这可不是在说笑话,我想我们总会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合作的,您说呢?”
“你帮我?”他笑了起来,“在我们有限的、能够合作的方面,我缺的大概你是帮不上我的。而你想要的也不是我愿意给的——既然这样,何必要说这么多。”
我看着他萧索的神情,迷离的眼神,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真是太滑稽了,明明境地并不怎么如意,却断然拒绝上门的好意——连我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居然能这么果断地拒绝我,我止不住要想:这难道不是意气用事?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为什么我帮不了您呢?即使我帮不了您——您知道,我身后还是有彭格列的,难道连彭格列也不被信任么?”
“你能代表彭格列做主?”他听到彭格列三个字,神情微动,却是转身笑着看我,“我可不记得你是彭格列的亲信属下,甚至连中层也是算不上的。更何况——”
他言辞一顿,换上傲慢的表情:“我也就直说了吧,即使我需要找一户靠山,彭格列也不是唯一的最好的选择……你要知道,我隶属于埃维雷特研究部,虽然现在下定了决心叛逃,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的价值有一丝一毫的降低——甚至更高。黑手党里面的科学家有多少?我可是有一个团队的。无论我联系哪个势力,他们只有把我奉为上宾的结果,不作二想——说实话,我现在考虑的只是谁能给我更好的条件。拉蒙地、基里奥内罗、或者加百罗涅?哦,当然也有彭格列……”
他笑了笑:“现在不是我求人,而是人求我。”
我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失笑地低下头,整理起袖口:“肯尼希,你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些,你以为你这个外来户能有什么地位?一个不好就是做牛做马的下场,可能比起在这个地下基地还有所不如!至少在这里你能吃饱穿暖受人尊敬,贸然去投其他的势力,指不定连骨头渣子也不剩。是,无论哪里都是抢着要你,但也不代表他们能看重你——大佬们不差钱,当然招揽你可能连钱也不用,空头支票就可你把你捏在手心里——即使把你包养着不让你给其他人干活也能让他们心里快活。更何况你以为你在哪里?这里是黑手党,也是没有道理、没有法律、没有约束的地方,就凭你们?你想待价而沽,却要小心不要被直接送下地狱——反正,有的是人无所谓,他们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这里的‘道理’就是这样,你以为有谁会跟你讲道理?”
我抬头看他,嘴角噙着笑。
他的眼珠焦虑不安地晃动,显然是听进去了我的话。当然我也没有骗他。没有武力保障的奇货可居,也只是浮萍一样没有根基。即使肯尼希和他的团队能做到很多,也要看上位者愿不愿意做出改变,对于手握权力的大佬来说,科技的进步、世界的文明并不是必要的,相反他们追求的是握在手里的利益。不在掌控的变数和人才,即使它的价值再大,也不会让大佬们手软。肯尼希这样贸贸然冲进黑手党的世界摆出奇货可居的姿态,以为自己能悠闲地稳坐钓鱼台愿者上钩,那和冲进狼群的绵羊没什么两样。
今天我难得好心一次,希望肯尼希不要让我失望。
“……你说得对,”他说,他点点头,喃喃自语,“你说得对,我不能就这样没头没脑地冲进去……”
“您赞同我的建议?”我笑了出来,循循善诱道,“博士,您是得仔细考虑一下,即使手中有着足够的筹码,也要想想怎么才能顺利地博弈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使用正确的手段,只能是白白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对手看,输得连性命都没有也不是在吓唬人,这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嘛!”
他一手插在裤袋里微躬着腰扭头看我,若有所思:“是的。所以您有什么好建议呢?”
“建议?这种东西在没看货之前怎么可能会有呢?我是个实在人,您既然倚重我,向我寻求意见,我也不能随口坑您——连您的货物价值几何都不清不楚,我怎么敢为您出谋划策?这可是对您的不负责任!”我摇摇头,诚恳地说。
“货物啊……”他微微沉吟,“我敢肯定,这是能让您吃惊的东西。杰贝特罗伦奇尼——您知道这个人么?”
“杰贝特罗伦奇尼?”我摇摇头,“这是谁?”
他瞥了我一眼:“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哈,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他流传于历史的缝隙里,在诗歌中口口相传,直到被我找到!”肯尼希的语气里透出一股狂热,整个人显露出独属于科学家的病态来,苍白的脸颊上透出一抹嫣红,显然是激动得过了头。
“他做了什么?”我饶有兴致地问。
“他做了什么?不,他什么都没做,”肯尼希讥讽道,“他是个天才!也是个可悲的天才!他是4世纪的跨越时代的天才,他的伟大是20世纪的伟大——实际上,只要他能出生在19世纪,这样跨时代的研究还有我什么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