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年轻的官员犹豫了下,终于上前行了一礼,对任桃华轻声道,“给四表姑请安。”
此言一出,园子里万赖俱寂,连徐知诰都有几分诧异地瞟了他一眼。
这一行的官员无不惊奇,这位刚刚晋升的吏部尚书卢择卢大人,虽是为人和蔼亲切,可是对任子信一向是态度微妙难言,透着些许冷漠无视,同袍都以为他们之间有龃龉过节,可这时却发现,如果这卢择管任桃华叫表姑,那任子信不也是她的表叔吗?
可卢择分明是不认任子信的,如何他对两兄妹的态度相差这么悬殊?
任桃华神色自若的恩了声,其实卢择还要比她大上十余岁,可是谁教他辈份小呢,他是卢氏一个庶支堂弟的孙子,在卢氏一族中并不太受重视,不过他天姿聪敏勤奋好学,却是凭着科举入了仕途,为官清正政绩卓著,因此并未受卢氏的牵连,反而这两年连连升职,这一次更是破格提拔为吏部之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不少同僚都看了任子信一眼,任子信板着张脸面无表情,恍若不觉。
卢氏倒台,任子信和任明堂一道,虽没有落井下石,但表现冷漠袖手旁观,当时卢择虽已入仕,却是人微言轻受人排挤的小官,那时只有卢氏和任桃华频频关照,又买通差役又倾囊送了银钱,卢择自那以后,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已是泾渭分明,对于卢氏和这位年纪甚小的小表姑充满了感激之情。
这其中的内情,其他人自是不了解的。
任桃华其实也不免在心底嘀咕,从前的时侯她这位大表侄对于称呼她这个小表姑可是挺抵触隔应的,怎么这次再见面,倒是甘之如饴的主动喊自已了。
任桃华告了个罪往回走,她心思不属,走了一段路,发觉眼前到了一个陌生的院落门口,院子里正传出一阵阵幽怨哀婉的琴声。
她望了一下四面,这里还在徐知诰的地盘之内。
她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跟着她的几个丫头,“这里是谁住的?”
其中的知棋回道,“夫人,这是周姨娘的住处。”
原来是那个能弹善歌的楚地美人,这琴技高超感人肺腑,弹得她的心肝脾肺一抽一抽的颤抖。听说周姨娘是美貌风情并重,技艺与才华齐驱,果然是名不虚传。
听得周姨娘已被徐知诰禁足,她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又随口问起那个大名鼎鼎的宋姨娘。
知棋道,“夫人,宋姨娘不在江都,她带着几个小小姐和小公子,跟着相爷和夫人住在升州。”
任桃华愣了一会儿,怪不得,她从来没和这位宋姨娘和她的孩子们打过照面,原来人家根本就不在府里,可是,一个妾室带着孩子,跟着公公婆婆一起住在外地,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一件事。
这才是她始终与这帮人素未谋面的根源。
徐温回吴都,本欲多呆些日子,不料,却传来了吴越出兵的消息。
后梁帝下诏,命令吴越王钱镠大举讨伐淮南。钱镠任命节度副使钱传瓘为诸军都指挥使,率领五百艘战船,从东洲攻打吴国。
吴主大惊,急召群臣商议后,派出舒州刺吏彭彥章率军出发阻击钱传瓘。
徐温也立即返回升州,整顿军队伺机待发。
徐温走了,任桃华就轻松了许多,这老头虽然整日笑咪咪的,可对她总藏着些审视探究,她面对他一直都有种难言的压力,令她怪不舒服的。
徐知诰大多数时侯都是逗留在勤勉堂,晚上也是独宿在那里,白天两人偶尔会打个照面,会说上几句话,都是客套又生疏的。
任桃华也见过了陈洛、童雪川和穆宜等人。
童雪川肯定是没认出她来,但她却看不出陈洛认没认出自已,陈洛是个心思深沉的,没啥好奇怪,可是那穆宜小小年纪,把庄起冷漠的作派仿了个十足,她也看不出来。
庄起,自从那夜以后,她再没见过他,他帮她闯了那么大的祸,不能再露脸了吧。
还有,崔母、殷鸿也似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凭空就消失了。
她有很多疑问,可是以她和徐知诰现在的关系,她张不开口询问,只好自已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