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她还是不要登月碰瓷了。
贺楮眼眸深邃,盯着面前的方向盘,手骨节在上面敲了敲,没接这个话茬,反而换了一个话题:“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夏沂尔正襟危坐,明白他是恢复到“上司”这个位置了,清了清嗓子:“差不多了,最后把细节的地方敲定就可以了。”
她其实没有找到太多有创意的地方,唯一想到的一个备案有点难以启齿,因为觉得太不完善了。
贺楮在这种时候就像是她的导师,她深知那个作品连自己这一关都无法通过,更遑论提交给他。
她不能败了他的口碑。
“上车。”贺楮拉开车门,正坐下,夏沂尔就拉开驾驶座后头的左车门,迅速地关上了车门,坐得笔直笔直的,有一种坦坦荡荡面对长辈的拘谨。
贺楮眼皮一跳:“你坐这儿啊。”
他还打算倾身帮她系安全带呢,
夏沂尔茫然地“啊”了一声。
贺楮扯了扯唇角:“为什么刚好选这个位置。”
夏沂尔小心翼翼地瞅他几眼,手指在衣服上绞啊绞啊,吭哧吭哧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实话:“新闻上说这个位置是除驾驶座外死亡率最低的位置……我想着,要是真出什么事儿,那不就……”
贺楮要被逗笑了。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叩着,硬朗指骨叩击的声音特别清脆,敲得夏沂尔心慌慌:“这么有安全意识啊,把安全带系上。”
夏沂尔“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找后座的安全带,巴巴地就系上了,姿势正得堪比上课要得小红花的小学生,目光专注无比。
贺楮这会儿从后视镜中看后座上的她。
绷了半天没绷住,他说:“夏沂尔,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夏沂尔呆呆地“啊”了一声,一时之间居然听不出来他究竟是讽刺还是真心实意。
从这里驾车到西区非常快,夏沂尔下车后开始沿着规划好的路线快步地走。贺楮双手抄兜慢慢悠悠跟在她后面,悠闲地仿佛不是DDL近在眼前,而是出门冬游。
夏沂尔不断地把图纸填充得更完善,确定这一处还是学生宿舍没什么特别的之后,果断地道:“走。”
“等一下。”贺楮抬了抬下颌,点着眼前看似平平无奇的学生宿舍,“你确定这一处全部都逛完了吗。”
他的语调很轻,夏沂尔却从中听出了属于他独特的谨笃,心中顿时一紧:“……也许?”
“不要用含糊的用词。”贺楮不紧不慢地道,“从刚才起,我就觉得你非常着急。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急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显而易见,她不觉得贺楮不知道答案:“今天过完必须得做出初步的创意提案了,可是我还有一大圈没逛完……我本来是可以逛完的,真的。但是早上睡过头了,不知道为什么闹钟没响。”
“也许不是闹钟没响,是你太困倦了,三日的紧绷情绪让你的精神力在这一天早上终于支撑不住。”贺楮双手抱臂,桃花眼不露出笑意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冷然,“我建议,少使用‘本来’这个词。”
夏沂尔很少被他用这样的语气对待,心中微微一抽,难以言喻的疼痛蓦然淹没了她。
她在心里低声骂自己玻璃心,可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并不完全是因为承受能力太差。
她把头慢慢垂下来,面上很乖地听他说话。
“错过的已经逝去,‘本来’这个词会一遍遍加深你的懊恼,让你反刍那些已经失去的机会。”贺楮道,“你会更焦虑。”
焦虑。
贺楮一下子点醒了她。
是的,她还是在焦虑。哪怕她不断地欺骗自己的大脑,焦虑还是如影随形。
最初的委屈劲儿散了以后,她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我总觉得一天没有从开始就按部就班地照着我构想的那样去过,那一天就毁了。”
贺楮示意她继续说。
夏沂尔继续坦诚从中学时期就困扰她的这件事情:“我总是习惯于把计划做得太满,实际上命运光怪陆离,每一天都在发生错轨和意外,我一旦某一步没有按照既定设想来,就觉得这份‘完美’被打碎了,然后我会告诉自己,明天再努力。那无数个‘今日’就变成了我理所当然荒废玩乐的借口。”
贺楮沉吟了一会儿,示意她进旁边那家瑞幸,随意点单。
随后,他从纯黑的双肩包里取出了纸笔,给她画了一个坐标轴:“这是时间管理的四象限法,你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