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就以为自己很是和社会前沿脱节,甚至以后进入组织,为了各种各样的任务出入各种场合,应付各类人物,但一直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冷眼旁观逢场作戏,看着身边一个个或衣着鲜艳或神采飞扬或猥亵不堪作出各种各样的演出。一段时间就感觉自己像是活着本身就是来当看客。看着这个不知名的物体创造出的世界,光华陆离,虚幻飘渺。而身为剧中人的我们总是在蒙头乱跑,寻求所谓的价值。无乱是哪个时代,譬如迷茫的堕落的80后,还有现在已经身为绝对主流的所谓90后非主流。
有时候看见那些张扬的脸孔和朝气蓬勃的身影,还有那身为非主流标准的服饰打扮,我总是会慨叹时间的流逝。以前一直盼望长大的男孩已经学会在同龄人面前表现出张狂外表下异样的沉稳。还有的,就是对脸上皱纹的不满,对那些精神奕奕的,仅仅比自己小三四岁的眷恋。老了呢。我不懂打扮,不懂潮流,上次组织里拉进些新鲜力量,他们在崇拜我的同时我也深深嫉妒他们那满身的朝气,这个,对已经善于隐藏自己所有东西的我来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不过,当面前这个小丫头喊我大叔的时候我还是深深皱起了眉。面前的她,仿似初生的粉嫩竹笋,在对一个身色枯黄的老竹子发出幼稚的问候。那种隐藏在深处的自卑,那些在组织和社会所积攒的暴戾一时间涌上心头,杀气在最近所处的环境中早被逼的布满全身,面前的小丫头无意的一句话,引得我有种抓狂的感觉。
“怎么有点冷呢,大叔,你先抱一会。我可不想穿着睡衣给这个可爱的狗狗治病来。”轻轻塞给我,她转身进入里屋,随着门被轻轻关上,我绷紧的神经一阵乱颤。自嘲的笑了笑,刚才我在干嘛?对一个小姑娘么,哪里有的那么多气?
好不容易放松了下,找了个板凳坐下。怀里的辟邪有些颤抖。血液流通不顺畅使得它无法产生足够的循环从而带来充足的热量来抵抗这个可恶的天气。心里有些愧疚。很奇怪的一生就要过去了,自己最后留恋的,却还是这只陪伴自己短短几个月的小狗。毕竟,它自身很脆弱,而且一直陪着我,没有丝毫怨言。这只笨蛋狗,估计还没到有嫌弃自己待遇的年龄吧。
从房东老太第一次把辟邪抱给我的时候,我就把它和以前养的狗无可救药的混在一起了。仿佛它在身边,就能感到以前在故乡院子里的感觉,和以前的那么多狗在一起,没有丝毫压力的活着。我不用在它们面前伪装什么,会和它们说很多不愿意和别人说的话。甚至有时候家人对我要求太高,或者哪个小孩欺负我了,甚至是我喜爱的篮球破了个洞,我都不厌其烦的很它们说上几遍。在我眼里,它们是最好的倾听者。我的委屈,我不乐意和别人说的善举,我的自卑,我的光荣。甚至于第一次精满自缢,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当时养的狗。那时,在我的眼里,它们是最了解我的。它们,甚至是我解决问题的突破口。当时我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为什么就活着了。它们给我的答案就是可以让它们舔。软软温温的感觉。
丫头已经从里屋出来,穿上一条浅蓝肥裤,白大褂下淡淡的嫣红。她又那样突兀的抱走辟邪,却看着我说:“大叔,你好像很喜欢这只狗呢。”
我已经对那俩字不感冒了,站起身来:“小丫头,你最好抓紧搞定,估计你也不想看着这么可爱的色狗这么难受的样子吧?”
“嘻嘻,安了,我萧衍出马,没有搞定不了的狗狗。呀,这只狗狗好像是纯黑的呢。真少见呢。”
看着她抱着辟邪上下左右看来看去的样子,真想揍她一顿。
那个叫萧衍的丫头好不容易正经起来:“奇怪呢,它怎么那么厉害的抖呢。”她稍微匆忙的开始检查。看着她手忙脚乱拿着我看不明白的工具在辟邪身上探来探去的,心里不由得揪了起来。辟邪反应很是强烈。有些猛烈的反抗。萧衍在低声下气的小声安慰着。
或许在辟邪眼中它自己已经快死了吧。我定住它血液流通的法子是我学自师傅的定眼法,把较粗的血脉连接点以针灸的形式封住,仅以极细的方式让血液流通,使得以前的流通量骤然降低,而固定的流通量却似遇到浅滩的水流,冲击不过便在血管里四处冲撞,那种感觉,别说是一只狗,就是一头牛也忍受不了的嚎叫不已。而辟邪仿佛知道那针是我扎的般没有丝毫嚎叫,只是无声的颤抖以示抵抗。
有种推开那个笨蛋丫头带着辟邪回家给它扎回来的冲动。我本来就已经放弃抵抗了,何必为了掩人耳目而让自己心爱的狗受如此折磨?我暗骂自己的矛盾心理。
幸好,萧衍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找到病理,却皱着眉头说道:“谁这么变态啊,用这种方式折磨这只狗狗,狗狗,你好可怜呢。”她溺爱的看着怀里的辟邪,又猛地抬头:“你个笨蛋大叔,肯定乱投医了,让狗狗平白无故的受这种折磨,那种医生真该下地狱呢。”
看着她质问的眼神,我的心突然慌乱无比。我真的该下地狱。辟邪,是吧?
她没有再理我,给辟邪配上了药,辟邪对一个冰冷的东西插入它的前下臂感到非常排斥,向我投来幽怨的眼神,低低的哀号一声,似乎在埋怨我这个主人,为何昨天晚上给它扎那个针。
奔涌间,眼泪哗哗。世界随着我心理的崩溃而变得模糊。对不起呢,辟邪。
甚至都不敢靠近辟邪,只是远远的看着。萧衍小心的抚慰着。好一会,她抬头随意看了下我,却惊奇的大声道:“大叔,你哭了呢。”那白皙的手像是惩罚罪恶一样直指我的心脏。
我有点躲闪:“哪有,对了,你自己和外面那个男的在这里么?”
她看着我,一会摇头道:“没有,本来还有两个的,不过过年嘛,就我和我侄子了。”
侄子?门外那个明显比我还大上快一旬的男人?
门外适时响起了那个男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小姑,我陪这个大姐去市里医院去看看。反正今天也没人来。回去别和我爸爸说。晚上请你看电影。”
萧衍明显的有点不高兴,嘴角厥成鸭嘴:“你个懒虫,就知道贪玩。我晚上一定和我哥哥说。你等着吧,笨熊。”
外面传来渐行渐远的声音:“好了,给你带提拉米苏,乖,好姑姑。”
看着面前萧衍嘟起的小嘴,又听见刚才那匪夷所思的对话,我不由得笑了。
萧衍跺了跺脚,哼声不语。
我走过去,辟邪已经安定了很多,趴在那,翘起头,看着刚刚大声呼喊的萧衍,此时偏头见我,竟然还有力气摇尾巴,舔着我伸向它头的手。心里,着实不实滋味。
“大叔,你也很喜欢狗狗啊?”萧衍稍微打了我胳膊一下,大眼睛有点忽闪。
“恩。”我不想说这个话题,沉默不说话。只是抚摸着辟邪,看着它享受的微微侧着头的样子,心里一片柔意。
小丫头明显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滔滔不绝的说着她和狗的故事。她从小在农村长大,和村上的狗都很熟,整天不喜欢和同龄人玩,却喜欢和狗玩,后来学医后就当上兽医,放假来这里帮忙。她说着很多她的糗事,不知不觉间,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看着面前单纯而透明的女孩,很难想象她和狗玩耍的样子。
小丫头缠着我让我说些我和狗狗的事情。或许是最近一直没有真心说会话的原因,我第一次把自己内心最深的东西和一个外人分享。我就把从小爱和狗说心里话的事情说了,包括我和狗说的那些事情。
萧衍安静的听着,我也就很安静的说了一上午。我说了很多我和狗在一起玩耍的情形,说着说着我就眉飞色舞,的确,那些过去,在我整个一生中都占有绝大多数位置,那时是我唯一可以不去想烦心事的时候,唯一,不用去和班级人,身边伙伴,勾心斗角的时候。不去计较班级名次,不去计较游戏中的得失,不去计较时间的流逝。
“你不知道,就我刚才跟你说的说的那个狼狗,黑子,每次全速跑了起来,长长的尾巴都摇成一个大大的圆圈,抽在人家身上发老疼了。”我有点像给小红帽讲故事的大灰狼,不过我很高兴,从来没有人喜欢听我和狗之间的事情,即使在组织那种非常和谐的环境下,我的下属和身边的人关系的是我在以前生活中有没有泡过马子,有没有打断过别人的鼻梁,有没有偷窥女生换衣服,甚至,有没有杀过人。现在在生命最后的阶段竟然有个小丫头喜欢狗,而且,此时竟然专心致志的听着我口沫横飞的演说。我感觉我很幸福,在这种时候能够让我可以享受下最后的满足感。
我稍微顿了顿,萧衍满眼放光的看着我:“然后呢,黑子最后怎么了?”
突然,一股澎湃的哀伤占据了我的神经:“死了。”
萧衍还是那么兴奋:“谁还不死啊?老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