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开一间上房。再取些素酒、果子来,且算在房帐上,到时一并结给你便是。”
“两位仙长一路辛苦!上房倒是刚好有一间,素酒、果子厨间里也常备着,一会儿便让人给二位仙长送去。二位仙长风尘仆仆,想必是乏了,店中已烧好洗脚水,也一并送去给二位解乏……”
那掌柜的言语恭维、极会说话,单只把“道长”喊成“仙长”这点,便让投宿的二人面露喜意。待见了他二人脸色,忙又把话锋一转,道:“只是这房钱……恕小店小本经营、买卖不易,之前实在是被拖欠得怕了,东家三年前便定下规矩要客人入店先结……虽说二位仙长一看便是富贵、有仙气、飞升在即的世外高人,但此事我确实也做不了主,只能按东家定下的规矩来,还望二位仙长海涵……”
本是一番索钱之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却仿佛不关他事、自己委屈得紧,言语间更将二人捧上了天,无形之中便将二人架在了那里。沈云勤在屋中听了,心中也不免暗自叫了声“好”。
这几句话却似乎又搔到了这二人的痒处,其中一人笑骂道:“你这掌柜,倒真会说话!我堂堂龙虎山天师道,还会拖欠了你的房钱不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铜钱,撒到案台上,傲然道:“多了归你!少了再管我要!莫要耽搁,快带我二人入房休息。”
那掌柜一面眉开眼笑地将财物收好,一面亲自引了二人上楼,边走边道:“够够够!有这许多,便是住三日也够了!二位仙长赏下来的钱物,我自会好好留存,日后好当作压岁钱送给孙儿。这可是沾了仙气儿的钱!一般人求都求不到呢!”
那二人哈哈大笑,只觉得这掌柜的实在有趣,连带着看这粗陋老旧的客栈也显得亲切、顺眼起来。
房间里,沈云勤听了“龙虎山天师道”几个字,顿时一惊,猛然间记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怎么来了?”那个噩梦中曾反复出现的额生肉瘤的凶恶形象渐渐浮现在少年心头。
那二人随掌柜的上了楼,径直向沈云勤房间走来。沈云勤只觉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却听三人在隔壁屋前便停了步。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正是掌柜的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掌柜的方将二人请进房间,后面送毛巾、送水、送酒、送果子的小厮们便接踵而来,一个个热情洋溢,请二位仙长净面、烫脚、品尝酒菜。
二人本觉得房间有些简陋,可实在架不住这一番体贴入微、哪怕在道中也从未享受过的殷勤侍候,吃一口果子、尝一杯素酒,竟觉得无比美味,便相互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颇为满意地安顿下来。
那掌柜的又闲扯了几句,只哄得二人又是一番大笑,这才行了个礼、告了个罪,陪笑着躬身倒退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将门为二人掩好。
这客栈的隔音极差,沈云勤将隔壁的动静一清二楚地听在耳中,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那凶恶道人发现,提了自己回龙虎山开膛破肚。
掌柜的刚走,便听那熟悉的声音道:“云殊师弟,你……”
那话音突然断了,好像是被人示意莫要出声一般。又过了片刻,才听另一个声音说道:“师兄见谅,我见这客栈隔音极差,便在房间处下了些禁止。如此一来,便不虞被别人偷听了……”
云普真人叹道:“原以为自己天纵奇才,乃道中云字辈的翘楚,现在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且不论那《仙魂录》中记载的张云勒,便在这江湖行走之事上,吾也不如师弟多亦!你我之前二人交往得少,此番同行之后倒时常要向师弟请教请教!”
“师兄言重了!我在正一阁中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怎比得上云普师兄才华高绝、道行精深!”
“道行精深之言切莫再提!切莫再提!愧不敢当啊……云殊师弟,你可知这《仙魂录》中天下仙门道行排行第一的张云勒是谁?”
“我怎么知道,难道真是我道中人?为何以前从未听过?”
“你我二人此番外出,想来是师门尊长对师弟的能力也颇为看重,料回山后定能升任执事真人,跻身高阶之列;到时便可一同参与阁中事物,获听道中奥秘。此事本身与我二人的任务也算有些瓜葛,一路之上又多承蒙你照顾,于公于私,今日我便将这秘密提前透露于你,也不算违背了师门誓言……”
“师兄……唉,云殊实不敢当啊!”
“你我之间,莫再客套!这张云勒,确乃我道中人!”
“哦?他真是我等师兄弟?那他现在何处?”
“无人知晓。”
“怎会如此?”
“只因张云勒从极小的时候,便失踪了……”
“有这等事?”
“嗯!张云勒乃道祖嫡传,内宗中人。其父张慈九真人,虽非修仙之人,却精通符道,乃道中的有德之士。其母丹珠卓玛,却是个吐蕃女子……”
“这慈九真人现如今还在道中否?”
“已不在人世了。十四年前,张云勒方才初生,还未满一岁,慈九真人决定带着妻儿去吐蕃探望岳父母,顺道在吐蕃境内宣扬我道。谁知方走到秦州,便被人双双害了……”
“何人如此大胆?敢坏我道中高人性命!”
“唉,此事说来话长……慈九真人的妻子丹珠卓玛乃是吐蕃当地有名的美女,时任苯教教主的丹珠次仁之女。那苯教在吐蕃的地位与我道在大唐地位相仿,以占卜、巫术、血祭、图腾、毒术等闻名,被奉为国教。这异邦邪门歪道虽非正路,也未曾出过正式修仙之人,可若放在江湖之中,也算厉害得紧……”
“确有武林中人曾尝过吐蕃毒术的苦头。至于那些巫术、血祭之类,也曾听说玄妙异常,但从未有人亲眼见过,不知真伪。”
“呵呵,依我看来,不过是些修仙不得法之人,迫不得已走出来的偏路罢了。在吐蕃境内兴许还能横行一时,若到我中原,遇到仙门之中道行稍微高深些的,便要显形。且先不提它,只说这图腾之术与吐蕃毒术。”
“师兄请讲。”